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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读《中庸》,觉得很受用,去年准备读《大学》,读了几遍,没有什么体会,写了一篇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与朱熹“格物穷理”的区别,就先放下了。
诸事奔忙,往往利欲熏心,焦躁不安,打算回过头来读《大学》。和读《中庸》一样,下点笨功夫,老老实实,一句一句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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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在《大学章句序》中说,大学是和小学相对的,小学指“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而大学指“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
用现在的话说,小学就是我们从小在学校课堂上所学的东西,甚至一直到高等院校,所学的也不过是“礼乐、射御、书数”之类;而“大学”,则是进入社会,面对纷繁世事,逐渐领悟的,怎么理解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怎么和世界相处,过好这一生的道理。
也就是说,现在的学校,也是比较少教“大学”之道的。
朱熹又说,“俗儒记诵词章之习,其功倍于小学而无用;异端虚无寂灭之教,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其他权谋术数,一切以就功名之说,与夫百家众技之流,所以惑世诬民、充塞仁义者,又纷然杂出其间”。
照这么说,我们在学校学的,恐怕也是“百家众技,以就功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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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已经变了。
现代社会的系统教育是工业时代之后的产物。主要目的有两个:
- 一是把孩子从父母身边带走,让父母能好好上班;
- 二是灌输基本科学知识和社会规训,为社会培养下一代工人;
我们所学的,当然是“百家众技,以就功名”,却不至于和朱熹一样,认为这些东西“惑世诬民、充塞仁义”,也不至于认为“记诵词章”完全无用,“虚无寂灭”完全无实。
在农业社会,生活的基础在于种地,除此之外的技能,不免被认为“惑世诬民”。而在现代社会,流水线上的工人、写字楼里的白领,无非也是另一种农民。写代码的程序员们自称“码农”,可以说是在社会阶层和生产关系上,对自己的清醒认识。
从这个角度说,我们正是新时代的农民,我们在学校所学的,主要是“务农”之道。现代社会的生产方式、产业结构不一样,学校教的,就是怎么以新的生产方式,在新的产业结构下,贡献劳力,进行生产,创造社会价值。
至于如何修养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体现出人的价值和尊严,则主要是个人的事,对学校来说,超纲了。
也是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基于现代社会的生产方式,来阅读《大学》,理解《大学》。
毕竟,生产是生活的一部分,生产是为了生活。我们最后要回答的问题,还是如何生活。
当生活让人疲于奔命,焦虑不安,或者用现在的话说,遭到生活的毒打之后,我们不得不回过头来,仔细考虑自己与生活的关系,考虑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考虑怎么和世界相处,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也就是“大学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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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朱熹注解说,“大学者,大人之学也”。
“大人”是谁?
- 第一层意思,想必可以理解为与小孩相对的成年人。在古代,到一定年龄之后才开始学这些东西,而在现代,也往往在进入社会后才逐渐意识、领悟到这些东西。
- 第二层意思,大概也可以指统治阶层,“治人”的“劳心者”。朱熹虽然是一代圣贤,毕竟很难有跨越时代的眼光,从《大学》后面的内容看,谈论“治国平天下”的方法,也确实是以统治者自居的。
在现代民主社会,不论实际情况有多少困难,至少在理论上,每个人都是统治者,是有研究“大学”的资格的。
“明明德”是发扬自己的道德,“亲民”是推己及人,“止于至善”是坚持不懈。朱熹说,这三条,是“《大学》之纲领”。
按照朱熹的理论,之所以要发扬自己的道德,是因为每个人都有道德,但由于天生条件和后天污染,人们失去了道德,因此要“复其初”。
用现在的话说,每个人都有先天的理性能力,发挥这种能力,寻找一种德性的、有意义的生活,就是“明明德”。
人生活在社会中,无时不刻不受社会的影响,同时也反过来影响身边的人。一方面,由于他的同理心,期望身边的人,乃至所有人都能过上有德性,有意义的生活,另一方面,也不可能自己单独地过上这样的生活。因此,需要“推己及人”。
所谓“至善”,既指对个人德性的追求,也指对社会理想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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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说,“至善”就是“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这句话的关键在于,“天理”和“人欲”要如何区分?在理论上,我们可以做很多讨论,比如说,经过理性考量的,符合个人对生活意义的追求的,就是天理,否则就是人欲;或者说,“食、色,性也”,有节制的部分就是天理,超出节制的部分就是人欲。
但这些讨论都有不足之处,都通过引入新的模糊概念来处理旧的模糊概念。
本质上说,生活不仅是理论性的,更是实践性的。许多问题,要在生活中,根据实际的情境,一点一点回答。
《大学》开篇名义,提出了它要讨论的三条纲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
我们要过一种有德性、有意义的生活;在过这种生活的时候,要推己及人,帮助他人也过上这种生活;并且在整个人生历程中,积极进取,坚持不懈。
这就是《大学》所说的第一句话。
儒门读书录.jpg儒门读书录:现代社会的我们如何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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