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血

他在寻找血。

可是，血哪里用的到找呢？在这片大地上，一座座城市里、农田的每一粒米上、工厂的每一个车间里、人行道的每一块地砖上，还有地铁上、写字楼里、学校边、马路上......那一层一层斑驳交融，交相覆盖，如同河道中的淤泥一般累积着的......都是血啊！暗红色，浸透了苦难、忧愁与劳累，铺天盖地，刺得人不敢睁开眼。

可他仍一无所获。尽管把足迹遍布在每一个国度、每一个城市、每一条街道，在每一粒尘土中仔细的寻找、抚摸、嗅闻，可是留给他的只有嗟叹和一串暗红色的脚印。。

他要找的不是这暗红色的血。他寻找的，是鲜红色，充满了生气，有夹杂着些许愤怒，微微的辣，而不是那种铺天盖地的苦味的血。他多想找到那鲜红的血啊！恨不得立即扑上去，贪婪地收集、嗅闻、舔吸，让血的生气灌注全身，再洒遍这暗红色的大地。

可是没有。

一滴也没有。

都被水龙头冲的干干净净啊！

他疲惫地走在路边，路边的人也疲惫地从他身边走过；他曾满怀希望地看着人群，可是人群中没有人看他一眼。街上的行人，有白领，有学生，有工人，也有农民，他们的衣着各异，但是他们都有同一张面孔：黑眼圈，凸出的眼珠，憔悴蜡黄的脸，以及毫无弯曲的嘴角。街上总是寂静无声，有时，会有人倒在地上，随后他的尸体消失了，路上的血也就多了一层。

他要大声呼喊，可是四处交织的网封死了他的声音；他又向无数人窃窃私语过，可人们总是木然无应。

渐渐，他的视觉被一片暗红麻木了，他的听觉被一片寂静淡化了，他的脚印也与泥泞的血纠缠在一起，难以迈开步子......

终于有一天，在一片暗红之中，出现了一片鲜红。他的眼睛明亮了，步伐也加快了，听觉瞬间灵敏起来，听到几声枪响。他冲了出去，他要吮吸，他要沉浸，他要扑进鲜红的血中嗅闻那新鲜的气息.....

还是晚了。水龙头已经把鲜血冲的干干净净。跪在沥青路面上，把头深深地压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寻找残存的血迹。哪怕能找到一丁点，他的一生也就满足了。

可是一点血也没有，只剩下一股水的味道，或者说，是漂白剂的味道。鲜血彻底地被掩饰，只剩下漂白剂残存。

跪在地上，强忍着泪，之后漏出几滴，淌过面庞，掩着脸，抽泣起来，最后放声大哭。

为鲜红的血哭，更为那无穷无尽的暗红色的血哭。

路人照常走过，木然无应。

枪声响起，他訇然倒地，失去意识前，只看到额头上一片鲜红。

原来，他所苦苦寻觅的，早已流淌在自己的血管中了。

水流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