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有人在耳边说话,接着就意识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摇我的肩。仔细听那耳语,说的是:“韩梅!韩梅!”声音虽然很轻但语气很急促。睁开眼,模糊地看见肖萍穿着睡衣的庞大的松垮的轮廓,她俯身对我说:“快起来,跟我来!”语气不容置疑。我的睡意一下都被惊走,急忙趿拉了拖鞋,随她走出屋子,再穿过院子往对面她的屋里走。院子里冷清清的,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微弱的光,衬托出那棵大槐树黑幽幽的一大团。这时大约是半夜两点钟左右,忽然外面传来狗叫声。狗好像对情况有点不确定,叫几声,停一下又叫几声,迟迟疑疑的。最近,青山一带窃贼出入频繁,周围住家已连续几天被盗。
我的家在南湖,我在很远的青山区工作,南湖交通很不方便,乘公汽的人还特别多。没有带孩子时,我上班五点多钟就出门,却常常因为抢不上公汽而迟到,现在为了带孩子读书方便,我和孩子在青山租房住,周末才回南湖。因为房东突然收回了出租屋,在没有找到新的房子之前,肖萍邀我在她家的杂物间过渡一阵。肖萍的老公在南湖工作,同样因为远的原因,周末才回青山。
我和肖萍读师范时同桌,我们两个女人各自带了一个刚满六岁的男孩,面对面住在了一个院子里,我们像一家人一样在一个锅里吃饭。
进到肖萍的屋里,她才说:“蓝歌,我先听到屋顶上有人在走动。”我身上一紧,屏息听了一会,果然听到了,好像是踩瓦的声音,蹑手蹑脚的,马上又停了。我说:“不行,我要去把儿子抱过来。”说着,我就跑出去,经过院子,进了我的屋。儿子睡得好熟,我把他弄起来。
我可爱的宝贝一直酣睡着,他软绵绵热乎乎地搭在我身上,打着匀细的鼾。
我们一边把两个儿子放到床的最里面睡着,一边听着屋顶上的动静,屋顶上又开始了不平静,踩瓦的声音悄悄移向房子边沿,狗叫声也随之急促起来,后来踩瓦的声音消失在了靠窗那一块。
我们紧张地盯着黑黢黢的窗外,心里怦砰地跳,一时不知窗外要爬进人来该怎么办。肖萍站在我身后,一手抓了一只大手电,另一条胳臂靠在我肩上,身上有些发抖。她的发抖使我的气血往上冲,在这危难时刻,我感觉到自己是个女丈夫。一瞬间,我被自己蕴藏的英勇气魄所震慑:我想我的前生也许真是个男人-----------虽然我的外表很女人。
我很男人地从她手上拿过手电,对着窗外一阵狂扫,扫的结果是手电的光被窗玻璃反射回来,只感觉到我们俩被暴露在光亮中,窗外比不照手电还黑,什么都看不见。
肖萍悄声说:“不行,不行。”
我说:“至少他感到我们在防备。”
我扫了一阵就关了手电。我说:“ 肖萍,我盯着,你去找点武器来。”肖萍就轻手轻脚地找去了。她真能干,一会就找来了一个洗把,一个休闲时挂树上睡的大网兜吊篮。我把网兜拿着,说:“好,如果他往里爬,我负责网他,你负责用洗把棍夯。
我们俩都穿着睡衣,手上拿着网兜和洗把,面对着窗,眼也不敢眨,窗外好像一直没动静,连狗也没叫了。
黑暗中,我只看见正对着窗一米左右的那颗树的树影。平常我知道有这棵树,可忙碌中没有正眼看过它一眼,现在我有空看它了。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树叉分开的地方和树干树枝生硬的黑影,树叶多的地方则是一大团黑影。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三点钟左右了吧?扭头看看身后床上的儿子们,他们睡得好香。儿子们,只要有妈妈们在,你们就能安全无忧!我和肖萍虽然没有商量,但我们明白,我们要一直站到天亮,天亮就安全了!
忽然,我身上皮肤一冷,鸡皮疙瘩出来了。我感觉有点异样,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揉揉眼又看,是不对!树叉那里的一团黑影好像变长了一点,明明只有一个凳子那么高的,现在却快有两个凳子那么高了,而这个变化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地!肖萍和我并肩站着,我却不敢告诉她我的发现,怕我的声音惊动窗外的人,也怕她叫起来惊动窗外的人,使他狗急跳墙,闹出什么事来--------我宁愿维持现状到天明。
我捏紧网兜,大气不敢出。我眼睁睁地看着黑影不易觉察地慢慢升高,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就立起来了,站在树叉上,像个“人”的剪影,混在树影中,不仔细辨认几乎看不出来。
这窗子是两开的,只装了纱窗没装铁栅栏,虽然窗子不是很大,但爬个人进来没问题。我紧张地思索着:这几天,我们周围好几家被盗,都是事先探好了路,直奔主题。他一定知道这院子里只有两个妇女和两个孩子。他是不是准备往窗里爬?我手上的网兜怎么网好?用手电筒砸是不是更得力一点?想着,我把刚才放到桌上的手电筒又抓到手上。
天怎么还不亮?时间怎么这么慢?我感到自己站得好累。我开始琢磨树上的人,他为什么一直没动?我忽然恍然大悟,他先是蹲在树上,后来腿蹲酸受不了了,就站起来换个姿势。我们怕他,他也怕我们,所以对峙着。不如让他走。
想到这,我就拉着肖萍从窗边走开。
我们在离窗口五、六步远的地方监视着窗外,又过了一阵,黑影悄无声地慢慢往树下溜,慢慢不见了。我捏了一下肖萍的手,她也捏了一下我的手,原来,她和我看到的一样,想的也一样。我们长舒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剧烈的狗叫声。看看钟,凌晨四点。最近闹贼,都是在两点多钟到三点钟左右。狗叫得很气愤,它们一定奇怪,怎么今天贼走得晚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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