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秦朝的“焚书坑儒”事件,《尚书》的处境可以说极其悲惨,到了汉代,本以为有了出人头地之日,谁想汉初的三位皇帝没兴趣搭理它,这样一来,本来就留存在很少儒生记忆里的周朝小蛋糕,经过几代人的漠视,也过期变质了。
孝文帝时,欲求能治《尚书》者,天下无有,乃闻伏生能治,欲召之。秦时焚书,伏生壁藏之,其后,兵大起,流亡。汉定,伏生求其书,亡数十篇,独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齐鲁之间,学者由是颇能言《尚书》。
这只能说是历史的巧合而已,假如当初伏生没有勇气藏书壁中,或者伏生没有活到九十多岁,汉文帝是不是还能找到一个懂《尚书》的人呢?况且秦始皇“书同文”那么多年,全国上下都写小篆,是不是还有人能认出金文或大篆呢?一切都不好说。然而毕竞是留下了一点火种。
就这样,《尚书》的第一个版本重现世间,虽然一百多篇只剩下二十九,却也是来之不易,被后世之人称为《今文尚书》。后来景帝时,又冒出个《古文尚书》,而且也是与墙有关:
鲁恭王坏孔子宅,欲以为宫,而得古文于坏壁之中,《逸礼》有三十九篇,《书》十六篇,天汉之后,孔安国献之,遭巫蛊仓卒之难,未及施行。
这是第二个版本出世,居然是被孔老夫子藏在家里,也可能是墙缝,也可能是秘室,总之最后被鲁国的当权者找了出来,位高权重者要盖房子,孔子搬出来没用。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二战时许多犹太人藏在善良人家的墙壁里躲避纳粹的屠杀,同样面对残暴的政权,两堵墙之间的缝隙则是来自空间的礼物,容纳多少弱者,藏匿多少文明。
《尚书》的曲折命运(二)1989年11月,人群聚集在破旧的柏林墙前。
孔安国作为孔子的后代,献上第二版《古文尚书》,本以为可以光宗耀祖,没想碰了一鼻子灰。第一版经过几代博士官编写已经深入人心,他突然献上一部多了几十篇的孔子时代《尚书》,字都不认识了,谁会搭理他,不是自讨没趣吗?这些多出的篇章到西晋又流散民间了。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的话,那就太小看古往今来想钻空子的人了。正因为原本丢失,无人知晓,西汉成帝时有一个叫张霸的人,居然伪造了102篇,也真是难为他了。这本是杀头的行为,皇帝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是每天忙于和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寻欢作乐吧:
第一,到成帝时,孔安国所献的《古文尚书》还留在宫中;第二,皇帝实在不怎么重视《尚书》这门学问,觉得让伪造的《尚书》流传也没什么关系。
时间就这样流逝,《尚书》在宫中是伏生版,在民间则是张霸的第三版流传。倏忽到了西晋,八王之乱让国家乌烟瘴气,永嘉之乱皇帝被匈奴外族劫持,皇城被洗劫一空,遭此一难,《尚书》的命运又变的扑朔迷离了。
最后到了东晋,出现了第四版,由梅赜呈上:
晋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书》经文,今无有传者。及永嘉之乱,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并亡。……至东晋,豫章内史梅赜始得安国之传,奏之。
此后的一干多年,古代士子便都以这第四版梅本《尚书》为准,直到清朝,这一说法又被推翻了:
到了清朝,考据学大为发展,阎若璩写了《古文尚书疏证》,仔细罗列所有找得到的文献证据,提出了超过一百条论点,显示《古文尚书》是假的。
这样一路看下来,《尚书》的命运的确是跌宕起伏,大概伏生的第一版最接近原本吧,只是散落到只剩29篇。“王官学”的命运只能是任人打扮的木偶,沦为统治者的意识形态工具,利于皇帝统治则大放异彩,被视为异端学说时则埋没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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