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

十一月不是一个节气，也不是一个月份，十一月总站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等待。

一个不动声色的年月而已。

（一）卫渔

肖筱的头像，大概连续很多天都是灰白色的。

而这些天里，我记得自己每天总要做两件事情：打开对话框，再关闭。再打开，再关闭。

这种幼稚的行为，我想这已经不是我。

或许，这才是本来面目的我。

但我却如此期待有一次打开的时候，肖筱的头像突然亮起来，然后说，卫渔，你在么？

这是很久以前我习惯于她的开场白。没有多余的语言。像从顶点噶然而止的音乐，瞬间收敛汹涌情绪。如她，始终不动声色的眼睛。

她会软软说，卫渔，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分明听到她的笑声。清脆婉转，似无限欢喜。可是她的眼睛，永远不动声色。任何一个角度都是清淡凉薄。

然后我就会笑，似乎在说。肖筱，让我见见现在的你。我会等你回来。

只有那时，我才会忘记我和肖筱只是两个陌路人。深夜里自己对自己对话。将呓语与依赖都托付在笔下的卫渔身上。

而卫渔与肖筱在进行一场旅途。故事里，卫渔欠着肖筱一个约定，和着他自己走过的脚步，融和出一种疼痛的过程。

我是如此的为这个故事沉沦，并终于生出贪恋。

如果我念你的想你的都化为烟火，那么，肖筱，让我见见你，哪怕只有一秒，好不好。

（二）肖筱

还是我，肖筱。那个卫渔口中的仙子。

而那个卫渔，我只当他是个傻子。我亦要忘记我和那个傻子的短短过程。

我所要记得的，仅仅是傻子的名字，卫渔。仅仅如此。

我从未后悔过任何一件事情。因此我大概认为我选择的是对的。

我还是有些感谢那个傻子的。那年冬天，他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

也只有卫渔这种傻子，才会在并不了解我的情况下，以为我是他要的幸福。

卫渔，我想我还是不会见你。

而我现在选择的木驿，至少，我看到他同我一般的快乐与语言。因此我明白了我和你有一种距离，原来是永不可交汇。

卫渔。原本，我就是迷惘而单纯的女子。我贪求我的幸福。我厌恶你的悲观。

看不清楚前路，无法揭晓过往。唯一能做的，便是远离你。

（三）卫渔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离不开文字。那种依赖，如同最初对待肖筱。

我更不知什么时候起，会成为让肖筱生出厌烦的人。我徒劳的想索要一种安稳，持久温暖，永不被磨灭。

肖筱，让我见见你。我会等你回来。

说完这句话，我便开始后悔。

在卫渔和肖筱约定好的旅途里，说好永不相见。

我想我是否越过故事界线。不，我其实已越过界线。从虚构的故事，转而向一个真实的世界里，走近我所能感知的离别。

我想我是自私的，只想为自己活得好好的。我可以身处现实却远离现实，远离车水马龙的喧嚣以及人心无穷尽的＊＊＊＊＊。

我想和从不为自己留退路的卫渔一样，倾覆身上每一个感觉，去思念着另外一个人的温柔，顽皮，安静，疼痛，甜美，伶俐，美貌，乖巧，以及偶尔坏坏的耍赖。

我必须全神贯注，悲壮而忍耐的看着卫渔的爱情。

因此，我不能被打扰，包括卫渔。

我很奇怪现在的心底对卫渔并无内疚。甚或我的潜意识里，始终有种将自己彻底摧毁的＊＊＊＊＊。因此我并不奢望对他内疚。更不企求他的原谅。

有时候我真想问问卫渔，我们还可以走多远。可是每次看着他平静的眼睛，便突然丧失了问的勇气。

我甚至想，或许是卫渔同样对我的平静松了口气。

我用文字制造了卫渔，但卫渔又改变了我，我们彼此耗尽了彼此的勇气。剩下的，只是如何给自己一个完美的台阶，一步步退出自己的故事。

那么好吧卫渔，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由你开口说别离。

（四）肖筱

卫渔说，肖筱，我会等你回来。

他说了这句话，我猛觉心中城池塌陷，可悲的可笑肆意纵横，穿透骨骼。

下了线，自始至终，未能说一个字。其实我经常在线的，只是我一直隐着身。

空气里漂满湿湿的暧暖，抬起头来，我看到夜色里的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脸。

居然是一张正在不动声色的脸。

还会不会有人到来或者离开么？还会不会有一个人，想将他的手掌，轻轻覆盖上去。

或者，还能去相信一个人么？

譬如已经选择的木驿。譬如已经放弃的卫渔。

但是，我却不知道归途。

或者，亦可在晨曦里同某个“他”沿着落满秋叶的公园行走，看那些暖暖的阳光如何穿透枝叶洒了满身满脸。

只是，我不肯相信，他所爱的人，究竟是我，还是肖筱。我可以清楚看到肖筱不动声色后的冷漠。这个仿佛不识人间烟火的肖筱，纵使在微笑的时候，依然可以感觉到她眼线里充斥着凛冽的迷惘。无边无际的迷惘。

肖筱与我是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正如他叫卫渔，但他又不完全是卫渔一样。一个人的迷惘已经无力承担，两个人的迷惘，是否会令人愈加疯狂？

卫渔说，早上醒来看到洒满窗的耀眼阳光，突然难过的无法言语。肖筱，世界这般灼暖，真恨不得将心底的阴郁都拿出来晾晒。可是为什么，他自己都已经丧失暴露在阳光下的勇气。

我微笑。我想他如果能看得到，一个女子眼睛里的辗转迷惘。

他开始不言，开始欺瞒。他说，“肖筱，没关系，这样子就已经很好了。至少我能在你生活的世界，感受你。我只会做这些，我知道，我们都有各自的束缚。”

我只是微笑。我只能微笑。我实在不喜欢他的自做聪明、他的自做多情。

是谁说过，言多必失。很久前，我们对彼此说了太多的话，因此连见面，都充满了危险。

那么，好吧。如果你念我的想我的都化为烟火。那么，卫渔，容我恼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