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干饭人到干稀饭的人,过程是这样的:
干稀饭的第一天:研发百种勾魂稀饭,顺便开个直播平台,激情满满。
干稀饭的第二天:走路有点打偏,但坚持就是胜利,21天养成一个好习惯,相信稀饭也能干得饱干得好。
干稀饭的第三天:进入自我催眠模式,嘞是松中门口的李米线,嘞是金妈家的招牌榴莲烤肉,嘞是源著天街负一楼的单人小火锅……
干稀饭第四天:路过大排档,直勾勾看人撸串,生生把对方看得变了脸色,然后开始思考人生。
同志还在内心挣扎着努力,革命能不能成功确实不好说。
关于吃不吃稀饭这个问题,也没考虑很久。其实是个关于宽度和长度的思考,纠结之处在于跟爱好息息相关。
我觉得用吃货来形容我,不合适,因为我啥子都吃,不挑。你也不能用饭桶来形容我,不雅,我会对你翻白眼。有人用眼睛看世界,我喜欢用舌头,尤其是对于没吃过的东西,好奇心爆棚。(备注:什么“三吱儿”之类没人性的黑暗料理,不在此列)
所以,关键点在于,稀饭也要翻出个花样儿。不过,有很多人对稀饭情有独钟,比如说,四川某个乡村。
第一次听到“对窝棒”(一种农村的打米工具)三个字,我没反应过来。它是大年三十的早上坐在门槛上喝烫稀饭的一个干瘦老头儿的名字,是亲戚的邻居。他捧着比脸还大的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酸菜稀饭,嘴巴顺着碗沿“稀溜”半圈,稀饭就沉下去一截。如此这般反复四五次,碗就空了,他心满意足的用袖子抹抹嘴巴,意犹未尽。
他可以作为当地干烫稀饭的人的代表,而且干的是酸菜稀饭。同时,他坐在高速路上的加油站旁卖鸡的样子,是那一带人的描像。第二次见他,是在加油站加油,他很热情的把我们拉到他家去选土鸡。
三间土房子,其中一间关满了鸡。门口有一张掉漆的老旧桌子,上面放了一碗没吃完的酸菜稀饭。他卖的鸡比镇上的贵,不过是土鸡嘛,价格我接受。
我有点奇怪:为啥子不把鸡放出去呢?
他堆着讨好的笑:过年从城头来买鸡的人多,放出切了不好捉回来。
他干精火旺的追着满屋子惊慌失措的鸡上蹿下跳,最后选了1只,擒着翅膀提拉着出来,棉服上还沾了几根鸡毛:嘞个鸡巴适,养了1、2年了,天天下蛋,昨天还下了个双黄蛋,安逸得很,平时各人切刨食,不够我豆喂点包谷。
我掂了掂,沉甸甸的,喜笑颜开:可以可以,城头都买不到土鸡,你可以帮我杀了不?
他忙不迭的摆手:莫得法。
我只好让他把鸡用蛇皮口袋装好,剪了个洞让鸡脑壳伸出来。临走时,我看到他把没吃完的酸菜稀饭撒给屋里的鸡,它们一拥而上,你争我夺。
找摊贩杀鸡时,我傻了眼。鸡肚子里除了肥厚的鸡油,一个蛋都没有,摊贩言之凿凿:你嘞个要是土鸡,我赔十个给你,一看豆是没养好久的饲料肉鸡。
搞半天,那些从高速路加油站路过的人,才是一群群待宰的鸡,我们就是其中一批。哪个说城市套路深,农村的套路一点儿不逊色。
搞不明白的是,对窝棒是亲戚的邻居,又不是一锤子买卖,老死不往来,一戳就破的谎言,日后还能好想见?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个事情,就从亲戚的口中得知对窝棒患食道癌去世的消息。因为买鸡事件,让我对坐在门槛提溜喝酸菜烫稀饭的对窝棒印象深刻。
从情感上来讲,我相信因果轮回,管中窥豹嘛。但从理智上来讲,深入分析,跟当地人常年热衷喝酸菜烫稀饭应该有不小的联系,一是当地人做出来的酸菜,二是稀饭滚烫下肚。因为那一片患癌去世的人不在少数。
你说是因为鸡以及林林种种数不清的类鸡事件,还是因为酸菜烫稀饭?
由此说回到稀饭。这个世界不缺咬卵犟,尤其是信息爆炸的时代,各路专家云集,百度知乎论道,评论区热火朝天,针尖对麦芒。只要你敢得结论,分分钟被蜂拥而上的唾沫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关于稀饭养胃被喷的题目往往是这样开头的:稀饭养胃?别逗了!
引经据典,数据说话,对我这种喜欢问为什么的人来说,是有效的,尤其告诉一个喜欢用嘴巴感受世界的人从此要清心寡欲,数万头草泥马碾着我的头奔腾而过,还活个什么劲?
但总不能梗着脖子对着自己走过后都算数的每一步说:我就是要干嘛,就是不要干嘛。如果后面还有自己更想要的东西,就得用次要的去换。
除了串串火锅冒菜烤肉干锅……,还有更好的车,更好的房,更多的存款。思来想去,它们都可以是次要的。
喝了几天稀饭,成效显而易见。单纯看一个东西好还是不好,意义不大,因为有无数的外在条件决定它是方还是圆,什么时候会从方变成圆,这就是辩证的意义所在。
仅仅是因为我从干饭人变成了干稀饭的人吗?可能并没有。因为对我来讲,次要的不仅是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还有其它。
我以前对李昭昭讲:你不能浪费食物,因为食物用它们自己的身体养活了你,你应该感激它们。可我自己没有做到过,不仅浪费,还想占有更多,用舍弃更重要的东西作为代价。
剥去煎炸烹炒色味俱全的诱人卖相,最终到肚子里,都成了一锅粥,区别在于,用身体烹一锅粥,进肚子前后,均要费九牛二虎之力,用锅烹一锅粥,两相轻巧。
前半生,我们是有执念的干饭人,后半生,如果有机会,希望能成为既能岁月安稳又能有想象空间的干稀饭的人,简单,充实,自在,拥数支画笔五颜六色,绘一副时光陆离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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