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肉,父亲已经割回来了,就挂在窑壁上。寒冷的天气,肉已经被冻得硬梆梆的,挂上几天也不会坏。
父亲去了几里外的地方,挖了一些黄土。母亲趁着一个大晴天,把窑里和厨房的东西都挪出来,放在院子里。
用扫帚把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清扫一遍。然后把黄土放进盆里,加入清水,搅成清清的黄泥水,用抹布蘸着均匀涂抹在窑壁上。
抹过之后,窑里干干净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泥土香。等窑干了,再把东西一一搬进去。
天刚麻麻亮,父亲就推着自行车,自行车上驮着两大笼被单衣物,母亲跟在后面,到几里外西河里去洗。
一到冬天,村子里涝池的水就干了。村人只能到西河里去洗。
还有比父母来的早的,西河的石头上,已经有人在洗衣服了。父亲挑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石头,把笼放上去。
母亲跪坐在石头上,一件一件地洗。冬日的河水冰凉刺骨,但在没有洗衣机,用水不方便的那个年代,人们只能这样。母亲说,刚开始很冷,洗着洗着就热了。
能不能热,我不知道,但是有着太阳味道的干净被褥我很喜欢。
一切准备好,腊月二十九下午,母亲开始蒸肉蒸馍。后锅腾腾的热水里,肉块在翻滚。前锅里,一锅包子出笼后,又一锅馒头出笼了。
母亲从后锅夹起一块带着瘦肉的猪肋骨给我,我啃着肉,我家小黑狗黑箭摇着尾巴蹲在我面前,尾巴扫起地上的尘土,眼巴巴地看着我手里的肉骨头。
黑箭,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因为它跑得很快,像射出去的箭一样。父亲说,黑箭是一只猎狗,就是不太纯。但它跑起来的速度依然很快。
窑上传来零星的炮声,是小峥偷偷把鞭炮拆下来一些,和小安他们到门口的场地上去放了。
村子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还加杂着阵阵的肉香,年就要来了。
三十早上,母亲把我和小峥的新衣服放在炕头。又把给奶奶买的对襟棉袄送了过去。奶奶一辈子没有说过软和话,是个直性子的人,母亲给她送过去,也不会给母亲一个好脸。
村子里的四婆过来,看见穿了新衣服的我站在院子里,笑着说:“这闺女真好看。”
奶奶谦虚道:“好看个啥呀,长得像个煮柿子一样。”
四婆尴尬地笑。家里人却不以为怪。
其实奶奶不坏,就是心直口快,爱骂人。三个堂姐常常挨骂,大家习以为常,谁都不会往心里去。
晚上,父亲提着点心和蓼花糖到奶奶窑里,又拿了钱给奶奶,奶奶虽然不认识是多少钱,但奶奶终于还是高兴起来了。奶奶还是很爱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的。
与强势的二伯比起来,奶奶似乎更喜欢与父亲拉家常。父亲不是很强悍,但他有一种生活的韧劲,在平凡的日子,尽职工作,勤恳务农,生活俭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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