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二）母亲的大女儿

我是母亲的大女儿，母亲发丧三天喊的“娘”远远多于30几年喊的“娘”。娘走了，这个曾经让我为难的称呼，再也不用挤出口了。

我出生三天就被送到了外婆家。外婆说，生我时母亲大出血，差点丢了性命。外婆说着，会掉眼泪。当时活在对母亲把我抛弃的怨恨中，并不心疼。

外婆说，我生下来，奶奶嫌弃是女孩，外婆心疼母亲，决定养我。

我三天开始在外婆家长大，直至初中。外婆就是我的娘，曾经一次次故意拖长了喊“老——娘”，所以我30多岁，对于母亲始终是疏离的。

记忆中，她每次去姥姥家看望我都用一种我不喜欢的目光打量我，现在想想应该是爱又忐忑吧。

上大学前，母亲无奈于我每星期回家不管天色多晚都要骑车去姥姥家的壮举。即使大雪封路，步行十几里也要回去。

母亲嫉妒于我和一起长大的小姨的感情比跟她好……，对于我和她之间的疏离，她深感无力。

订婚时，她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用她的工资为我买了一件羽绒服，安慰了她做母亲的心，她说，她从没给我买过衣服……

她是挂念我的，我知道。我经常以忙为借口，拒绝打电话给她。

母亲走了，我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经常打电话给她。我懊恼于自己如果放假回家看看她，也许她就不走这一步了。

她是爱我的，我知道。每次回家，她都叮嘱我，不要为她花钱。而每每买了新衣服给她，她又到处炫耀。

今年母亲节，我说给她买双鞋的，她说不要，我就没买。再也没机会了。

如果我把她说的她曾经藏过一根绳子在床下当回事，也许我还有娘在，家在。

娘走了，再也不用受气了，再也不用挨骂了，再也不用担心儿女了……

来世，做回自己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