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的成长,我越发变得孤独了。大部分乐在其中,沏上一杯茶,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除了写作就是读书,读到那个感动的章节热泪盈眶,不能自已,忘了时间——一天的时间飞速而过,总觉得时间不够用的;忘了空间,在我这狭窄的卧室之内,我获得了精神的自由。
我的孤独感最早出现在八岁左右,与其说是孤独,倒也如说孤独里呀掺杂着恐惧,恐惧父亲长睡不起的吱吱呀呀的床,恐惧奶奶滴滴哒哒尿不尽的嘈杂声,恐惧这偌大的世界,竟然没有一方村的空间来承载我孤独的灵魂。
于是,我的灵魂被迫解离到另一个孤独的时空里,我甚至能清晰记得童年时解离的样子。在学校里,我故意迟到几分钟,比师姐早到一步到学习,这样可以看见她白衣飘飘走路的样子,可能也是为了让她看见我。这是最幸福的时刻,虽然这时刻是短暂而抽离的。
而一旦回到家,确实另外的地狱世界。即使现在我经历了许多成长,也已经是个成人,再把我送回当年那个环境,依然是感觉到恐惧的,根本无力面对。就像我昨晚直播课讲的一个作家写的小说:
一个老板离开自己的城市去另外一个稍微遥远的城市做生意。因为初来乍到,他必须要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他索性也就吃吃喝喝玩了几天,交往一些朋友。在他回到住处的时候,收到家里佣人的来信。他兴奋的打开,看到第一行字:儿子由于意外在门前的小河里溺水身亡了……老板不敢再看下去,他太痛了。于是他打开家里的酒猛灌下去,痛哭流涕之后,他终于睡去了。第二天醒来,像个没事的人,第二天该干嘛干嘛,于是又忙碌了一个星期。等停顿下来,他发现还有没看完的信,于是继续看。到了第二页写道,女主人因为失去了儿子悲伤过度也上吊身亡了。看到这里,老板终于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于是再一次喝大酒之后,彻底崩溃,他无法忍受彻底失去全部亲人和希望之后的恐惧,他从那高高的楼上跳了下去。然后这个作者讲了一个关于命运的拖延的故事,因为拖延他延长了七天的生命。
我想说,是啊,有很多很多的道理埋怨我们的懦弱,有很多很多的权威指责我们的无知,可是我想说每个人命运和承受能力如此不同,你不是那条奄奄一息的鱼,你怎么知道鱼的痛苦?!而我在那个如地狱一般的环境里,依然是无法面对的。于是我只能逃到村子旁边的小河边——那是我孤独的王国和‘瓦尔登湖’。
小溪清澈见底,河堤上高大的杨树,两旁是绿色的麦苗——但在我如梦的意象里,一望无际的绿草。我不断的从挂着马头实际啥也不卖的家里面逃出去,逃到这一大片的绿色之中,也许只有这绿色是安全的。我孤独的行走在这漫无边际的绿色之中。
我开始理解到,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大海,大海虽然是蓝色,可是从它无边无际的辽阔之中,它跟我不断逃向的这绿色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写作了,因为写作可以联接潜意识,可以打通内在的支线故事。
平静、自由、辽阔,和我童年逃向的那片绿色一样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海也是我的安全子宫——而心理学给了我一样的功能。记得在朋友圈,西安的晓栋老师回复说:敞开、自在、共存,这可不就是大海的精神本质吗。
随着我逐渐长大,我距离我那个孤独的绿色家园,越来越远,我不断地走进人群中,一方面我喜欢那种喝大酒的兴奋,那种解离的兴奋与愉悦感;另一方面,这种持久的打开内心世界的恐惧被激发,继而引发焦虑,我又很需要那种人走虚空的孤独感来平衡那种状态。于是我开始不断地在这两种状态之间摇摆,不断地乐享其中,也不断地冲突着。
世界越大,我的表演越夸张,功能越紊乱。但求生的本能让我放下那个我不熟悉的空洞的世界——其实有点儿像我的父亲——蹲坐在他自己修建的暴露着硕大无比生殖器的厕所上——“D大无用”;我必须回归我那平静、自由、辽阔、敞开、自在、共存的绿草地,回到安全感的子宫里。于是我成长了,于是我和谐了,于是我自洽了。
我媳妇也是那块绿草地,心理学也是。我不断地从草地里,不断地从子宫里,不断地从心理学的世界里吸吮营养,而成长,而觉醒,而存在。
而今天,我终于在那个梦里,在那个意象里,在那个现实里,跟父亲和解。在那个意象里,我终于成长为一棵从那天大树,和童年里那小溪旁的杨树一样的高,在这绿草地上,在小木屋里读书喝茶,我迎来了一个老者,他驾着马车来看我。他给我带来了镶嵌着毛主席头像的吊坠,他告诉我:“你可以的。”然后他就走了。我知道这个人,是朱老师,也是我父亲,是安全的依恋母体。经过近乎四十年的成长,我终于把我的心安住在这个绿色的小木屋里,我从孤独中来,最开始那里面藏着恐惧;我接纳了恐惧,我又回到孤独中,我开始享受孤独。
曾经我恐惧孤独,因为我不敢确认自己的存在;而今我享受孤独,我确定存在与生俱来。当我愿意用我的真心、长情陪伴大家——我就变成了那片绿,变成了那片海,我的孤独便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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