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华灯初上。小区里的路灯被摇曳的树叶晃的影影绰绰,家家户户络绎亮起的灯光,温暖而安详。
路边高耸挺拔的榕树把路灯纳入怀中,呵,连灯光都有个温暖的港湾。一个格格不入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揪得老长,站在路灯下痴痴的望着灯关李扑朔的飞蛾,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随即,走向一栋隐在黑夜里的房子。
突然发现脚下有一团黑影蜷在门口,把苏黎吓得往后跳了起来。
呀,又是你。
这只灰猫儿怕是走丢了,不然就是被主人抛弃了。这已经是第三次跑到她家门口躺着了。
早上出门前特意留了些小鱼干儿放在门口,估摸着应该会来着串门。没想到,它今天倒是直接睡这了。
有一丝暖意从心里漾开,温了丝丝冰凉的指间。
这只猫儿灰白相间,但凡带点杂毛的,都非纯品。她很肯定的定义着。既然不值钱,收了他也应该没人找。打定主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起它就往屋里走去。
带着一点私心,也不管不顾它是否有主人,苏黎把门反锁带上了。是它自己赖着不走的。
回到屋里,苏黎麻利的做好了晚餐——泡面,屁股一坐,准备大快朵颐。突然,身体一个敏感的神经在警告她,有一道不善的光芒向自己扫来。原来是灰猫正饥肠辘辘的瞅着自己。
光顾着自己的口粮,倒把这家伙忘了。恍然大悟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烧烤味薯片,拆开摆在它面前,还是有带点肉味儿的。
无视灰猫不乐意的喵呜着,苏黎连哄带骗的安慰道,凑合吃吧哈。明个给你带猫粮。
灰猫越叫越大声,明显不买账。
苏黎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泡面给你些。
这灰猫像是受到刺激,干脆弓起背,开始嗷呜起来了。
苏黎不满的翻了翻白眼,好好的猫,学什么狗叫。
奈何这是只没眼色的猫,完全没看出主人的不高兴,乐此不彼的继续嗷呜着。
真是要成精了这家伙。
迫于它的淫威,苏黎不得不将冰箱里最后一个鸡蛋送进锅里改造一番。好在它对荷包蛋勉强买账。
第二天一下班,她就冲进超市,买了好几种口味的猫粮。一想起那只会狗吠的猫,她就洒一地的鸡皮疙瘩。
回家后分了四个盘子,倒了不同口味的猫粮,任由它选。对你可是够宠溺了,苏黎暗自想到。
只见它在四个盘子间来回踱步,最后懒洋洋的伸了伸猫腰,趴在地上不愿动弹了。
任苏黎如何哄骗,它都不愿在看猫粮第二眼。这猫怕不是病了吧。吃完饭再带它去看兽医吧。她不禁有些伤神。
刚到的外卖,随意吃了两口,便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吃下去,便起身把地上的那些猫粮重新收拾了起来。再次回到客厅时,她看到令她咋舌的一幕。那灰猫儿,巴砸巴砸的吃着她没吃完的外卖,还津津有味,时不时用爪子捋一捋那油腻的猫嘴和胡须。
我这怕不是招了个假猫吧。苏黎不自觉的抽了下嘴角,露出了迷之尴尬的傻笑。
经过四五日的相处,她算是摸清了这只会狗吠的猫的脾性。
它是一只很有个性的猫,或是特立独行的。
正常猫族喜欢的,它一概不碰,除了爱睡懒觉,她想不出有第二点像猫的地方。哦,对,那具皮囊倒还是货真价实。
这位大老爷的口味和人极其相似,还挺挑剔,为了不被它的狗吠伺候,她不得不绞尽脑汁的给它品尝各种美食。
时针分针灰溜溜的甩着尾巴,拼了命的逃,一晃神,一个月过去了。在灰猫的吠声中,苏黎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和往日一样,灰猫依旧躺在沙发上舔它那并不纯净的毛,屁股下一张淡蓝色的纸张,被压出漩涡一样的褶皱。
苏黎嫌弃的撇了一眼灰猫,不知又从哪里捣腾出来的玩意。
一边抱起灰猫兜在怀里,一边拿起那张纸,刚瞟了一眼,苏黎瞬间就觉得胸口一闷,鼻子酸呛得厉害。泪腺像磕了药一般活跃,模糊的眼前一片蓝。
那个在篮球场上飒爽英姿的身影,那一席白衣下疲乏的微笑,一幕幕回忆的在那片模糊的蓝中来回放映。
那个说好值完班回来陪她吃顿美美的晚餐,却因为突发抢救不得不再次对她食言。结束抢救后自己却躺在医生值班室里,再也不起来了,连句话都懒的留给她。
一滴滴眼泪络绎不绝的落到那张纸上,那纸的行头上写着大大的正楷,协议书。下面罗列了一系列的规则及违规的惩罚。不准熬夜,不准吃泡面,不准喝奶茶,雪碧,辣条,烧烤,,,,页末按着两个大拇指手印的心形。
那是个极其不守承诺还爱违反规则的家伙。
强压下这些许久不曾涌动的情绪,一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她略带憎恨而又希冀的眼神盯着灰猫看了许久。猫儿被盯得有点不淡定了,低喵着想从怀里逃走。
难道真的有附体之说?是你吗?苏黎目不转睛的盯着跑到沙发另一头的灰猫儿,心烦意乱的猜测着。
灰猫丝毫没感受到来自主人焦灼的目光,举起自己的后爪顺着猫臀煞有介事的舔了起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苏黎恶狠狠的剐了它一眼,不,这德行,不会是他的。
随即,还是觉得到脑缺氧,胸口疼的厉害,撇下灰猫的事儿,踱步到窗台看着窗外静静发呆。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老者在向她招手,她不明所以的走过去。老者转着骨碌碌的眼睛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等待她的会是一连串的猫叫。
意外的是,他竟然会说人话。姑娘,别怕。我是来报恩的。
看着她一脸更加茫然的表情,老者缓缓道来,5年前我回乡的动车上突发心脏病,一个年轻的医生楞是给我心脏按压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救援人员来了他才离开。为此我多了三年时间陪着我的老伴,又因机缘巧合,在下面某了一官半职。
那日我收到任务,去接一个年轻人。我看他甚是眼熟,晃了半日才想起来,竟然是那次委婉拒绝我感谢酬劳的小年轻。当真是可惜了。
当我将来意告诉他时,他显得很踌躇,吞吞吐吐了半日,问我能不能帮他一个忙。
他顿了顿,欣慰的看了苏黎一眼。
现在你已经恢复正常的生活,我的任务也圆满完成了。这上面呆的太久了,是时候回去料理料理公务了。
还有,
姑娘,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说完老者笑了笑,转身离开。
苏黎拼了命去追赶,怎么也赶不上。最后着急的坐在地上哭了,哭着哭着就醒了。
她冲出卧室,
沙发上那只老猫已不见了踪影,徒留那张蓝色的约定,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颤颤。
心脏好似被揪着往死里拧巴,刹那间,窒息感如约而至。
屋子里,低低的小泣声愈加放肆,最后充斥了整座房子。
月亮也被惊醒,晃了晃身子,抖了抖云里的月光,转身继续入眠。
第二天,苏黎照常起来备早餐,还是两人份,带着微笑的三明治。
是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以前不是,将来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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