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明亮那方

作者: 苏夏默 | 来源:发表于2018-02-13 19:25 被阅读25次

    1929年,日本下关。

      “晚安喽”,美玲一边向母亲和女儿笑着问安,一边退出了卧室。

        在障子就要闭合的一刹那,美玲慌忙一把抓住了它,使劲望着屋内的妈妈,和女儿:“她的样子,好可爱啊!”美玲禁不住说到。屋内的母亲对挥了下手,示意她早点回屋休息。美玲苦笑了下,轻轻推着障子,直到母亲和女儿的面容一点一点消失。“再见了,房江!再见了,妈妈!”

        月夜里,已回到自己房间的美玲,浑身灼烧般痛,那是被频繁流连于花街柳巷的丈夫宫本传染的淋病所带来的痛。“疼,好疼啊!已经有多久没有和可爱的房江一起洗澡了啊!可爱的房江,你还不到三岁,对不起啊!”美玲想跪在小桌前,却已不能完全跪着。心,此刻很冷,也很安静。

          1927年夏天,一个身着便服的女人急速地在山路上小跑,背上还背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她就是美玲。木屐特有的清脆声一路响着,那孩子大约是被年轻母亲颠簸得太久,竟睡着了。”啊,到了,到了!“长舒一大口气后,来不及擦掉额头的汗珠,美玲惯性似的继续小口喘气,在下关站台上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可以安心驻足的地方。这个地方,既不引人注意,又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下车的旅客。

        美玲在等待一个人,一个男人——著名诗人西条八十。在美玲的长久等待后,他们见到了,见面的时间,很短。一向可以在通信中写下近十页文字的美玲,此刻,却说不出过多的话来,只低声说了句:”为了拜见您,我翻山越岭地来到这里/然后,还要翻山越岭地回家去。“这次见面,是西条八十出差路过,列车只停靠五分钟。

        1923年6月,20岁的美玲尚未出嫁,虽出生贫困,但极度热爱生活的美玲将心中所有的光明都倾注在了诗歌创作上。一边创作,一边投稿:《金星》《童话》......并很快就收到了来自东京的录稿通知。欣喜和快乐,充斥着美玲的每一个细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时任《童话》编辑的西条八十开始和美玲有了书信往来。彼此在文学上的强烈吸引,是这次五分钟见面的唯一理由。

        ”我事先发了电报通知她。黄昏时分在下关车站下车,却怎么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时间有限,我拼命地在车站内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发现她伫立在一个昏暗的角落,仿佛害怕被人看见一般。她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蓬乱的头发,穿着便服,背上背着一个一两岁的孩子。……不过,她容貌端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闪着深邃的光芒。“

          这是之后,西条八十在《下关一夜——追忆逝去的金子美铃》中的文字。而这次短暂的见面,也被称作日本诗歌史上“不死的五分钟”。

          1903年,美玲出生于日本山口县仙崎村。三岁时,父亲去世。家中的顶梁柱倒下,生活的窘境可想而知。幸好,家中还有外祖母和母亲经营的”金子文英堂“书店,小小的美玲收获了一生难忘的快乐。

          ”啊!......“又是一阵痛,冷汗流下,美玲却已无力再顾及。恩师西条八十的身影、妈妈的书店、养父的独断、还有,丈夫宫本的冷漠,都是那样清晰啊,清晰得如同利刃,寒气逼人。

        “白银的船,黄金的桨。白银的船,黄金的桨。白银的船,黄金的桨......”

        美玲的耳边,妈妈读诗的喃喃声反复循环着。“好可惜,只记得这些了....."

          这一夜,美玲走了,房间的桌子上:三封书写工整的遗书,一张当日白天去照相馆拍照的领取证。

          请不要说美玲懦弱得不敢争取独立,请耐心看看她所在的年代:彼时,日本的法律是允许离婚的,但前提是,孩子归父亲抚养。

          即使深处黑暗,她的心,却竭力在每一刻都向着明亮的那方,她就是日本著名的诗人——金子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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