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红 （2）

悼红轩中生生不息。

悼红轩中，风吹木叶，风吹灭灯盏，风呼啸而来，西北的方向传来马蹄的声音，扣着蝴蝶的翅膀，扣着木门的吹扯，扣着碗中的月光，曹雪芹正在奋笔疾书，先生，露在危险的关系里，露在了春风触摸的碗碟里，露在尘埃上，露在荷塘上，风吹来，吹满落叶，吹出黄昏，吹出眼泪，我的曹雪芹，眼里满是泪水，滚滚的泪珠，扑面在了沉底的松风里，唯有阔叶窜处于北部的荒野里，落叶满长安。

悼红轩中，跟随了的先生，木叶吹开，吹开扩募的地底，吹阔落雪，吹拂着碧玉，吹扯着雪花，将我的先生，闭上眼睛，看见堪寄的荷花，看见堪寄的桃花，落叶满了香山的红叶，落入的黄昏，吹扯着雪地上的风风雨雨，带来了堪寄的桃枝。

此刻，悼红轩中依旧灯火通明。

此刻，我的出去的曹子，正在悼红轩中哭泣，哭诉的眼泪，为了他的女子，为了让他的女子进入大观园，地上的松月，地上的浪子，地上的边城之黄昏，地上的落叶，地上的江湖满是金黄的颜色，将那枫树抵挡，凝结了的霜花，飞出恍惚的林地，飞出了我的黄昏，才子一枚，我的曹子，我的曹子，我的哥哥，我的落马了的马匹，我的在疾风中奔走的马匹，宜家的马匹，寄寄的马匹，堪寄的马匹，为了木叶垂落的马匹，将那红枫上的落款的马匹，一一暗柱，一一吹出闺阁。

此刻，曹子还在奋笔疾书。

地上，已落满了霜。

地上，到处是金银的颜色，独处了的曹子，我的曹子，金玉皇的曹子，块玉玉的曹子，将贾宝玉幻出，将林黛玉幻出，将薛宝钗幻出，将大观园的领地幻出，又搬出天香楼，又唤来秦可卿，将太虚幻境拉出，又见了警幻仙子，将宝玉的灵魂过遏制于天上人间，一切的刀光剑影，一切的金黄黄花，哦，都属于我的地上，地行的唯一的轨迹，地上的腾腾的泪眼，泪眼模糊，了我的锦缎，金村的金银，香山的红叶，我的曹子，你落草在了香山，酒常赊，又致力于石头的绘画，可惜，曹子啊，你且去了，我的金黄一样了，我的颜色一样，你可惜了一生的金黄了。

如今，地上的繁霜鬓了。

如今，地上的野草还在生长。

如今，独上乐园，地动摇的乐园，地上的飞旋的乐园，究竟谁的泪水盈满？究竟谁的等待堪寄木叶的飘零？地上的雪在飘零，地上的秋山在飘零，雪啊，我的酒啊，我的曹雪芹啊，一梦到红楼了，地上的雪花已经融化，可是，雪啊，满上了你的衣襟，满目的苍茫，满目的悲凉，满是泥土和霜雪，满是悲哭的泪眼朦胧，满是枯萎的无知，满是呜咽的泪水，满是乌鸦的昏沉和底层的名号。如今，什么堪寄？有什么堪寄悲哀的楚地？堪寄谁的泪水？哭了一遭又一遭，哭了一日又一日，泪眼已经模糊，哭泣完，酒去了，就踏上香山的枫树叶吧，早在了黄昏的剪影，早在了楚地的悲凉，在横亘的地上，我的曹雪芹，盗取了息壤。

如今，只有曹雪芹的息壤还在。

悼红轩中，坟迟了，坟去了，莫非是坟的预演？莫非是坟的颜色？莫非是雪的遭罪？莫非坟落在了白茫茫的地上，而哭出一地的寒霜？莫非是死的吹扯？莫非是悼红轩中的满目的春风春色春雨春树？莫非是满目的春的泪痕？莫非是雪？莫非是红艳艳的枫树？莫非是曹雪芹走出酒常赊的香山书斋，踏着雪痕，在地上游走？莫非是春恨长存？莫非是余下的烟火在吹拂着我的曹子？

至此，曹雪芹的泪眼模糊了。

住蹙了啊，悼红轩之中依旧春风满满。这边的春风，那边的春风，无字的春风，五指的春风，将于江湖之上踏波而行的春风。隐隐的春风，唤来我的曹雪芹，于杯酒之上自古伤离别，恨悠悠，烟波江上，我的香山红叶，泪水只顾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