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以书会友——简书驿站每天写1000字思考者
村庄的破碎与精神家园的重建——读《新乡土中国》

村庄的破碎与精神家园的重建——读《新乡土中国》

作者: 风下有我的孤独 | 来源:发表于2017-02-08 14:16 被阅读66次
    贺雪峰《新乡土中国》

    读这本书对我最大的感触,大概就是发现原来我对生活的态度是如此粗疏,很多事情真的被我当成了过眼云烟,从没有深入的去想过到底为什么。尽管我生活在村庄中,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对村庄的排斥,让我对农村这个本来应该很熟悉的地方感到陌生而不适应?很多值得思索的问题被忽视,如今想起来,不由感到一阵心虚。

    比如夜晚我们村庄的路灯年久失修隔壁村却路灯明亮,而我却只是吐槽了之,没有去想,为什么没有人去修?这应该是谁来管理?应该是村委会吧,我们的村委会有嘛?为什么不去管理呢?

    比如儿时记忆还有我们家因为交不起生产大队收的农业税而举步维艰的时候,真的是把种子当成税给交上去了。而我也许习惯了2006年以后农业税后的现状(种粮甚至有补贴),没有去想过为什么那时候农民负担那么重?这种负担除了国家对税收的要求,恐怕还有村干部自身操守和为自己谋取利益的问题吧?要不然自己怎么依稀记得爸妈说过那家人以前贪污过村里的东西后来发财了呢?国家后来为什么取消农业税?除了中央政策的调整,恐怕和那时候因为农民负担太重发生了很多的恶性事件和上访有关系吧?

    再比如,我姨妈当年躲计划生育,跑到我们村的一家荒废的宅子里生活了好久,而我从没有把它和国家的大政策,和村民的基层组织联系起来,没有因为过去和现在的对比而产生思考,比如为什么现在农村为什么不再严打超生呢?除了和国家放开二孩得政策,或者说现在的人口形势有关,根本原因是人们生育观念的变化,还有村民基层组织的消解,即使想严格控制也做不到了。那么,我们家本来是四队的(生产小组),现在为什么不论小队还是大队都没有声音了呢?当年在村庄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今为何销声匿迹?

    是的,即使我努力思考可能限于见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思考不出来和熟视无睹完全是两种境界。只有保持对生活本身的敏感,才能真正跳出生活的枷锁,看到它斑驳陆离的本质,才能做一个身处局内的局外人。而越是不关心生活本身,就越是会麻木,越是麻木,越是对一切漠不关心。这是自我与价值的缺失啊。

    而当我们把目光梭巡于生活本身的经验和政策理论,每每便会有剥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很多书本上的东西也渐渐有血有肉,不再是空洞的文字和符号。

    比如村民自治的问题。切身的感受是村民无政治,更谈不上发挥村民积极性,发扬民主监督民主管理了。很多理论家和政策制定者眼中的理想图景,到底是停留在了村子里的墙上,变成了墙上的制度。

    为什么理论和实践差异那么大呢?自从农业税取消以后,本来随着农业税收取的五协一统(村大队基层组织运转经费)也不再收取了,为了精简机构,各地实行了合村并组的政策。直接后果就是干群关系脱离,村委会村自治直接和村民的生活脱离,如果说之前干群关系紧张至少还有联系的话,那么现在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干部脱离群众了。因为没有了运转经费,村委会很多事情根本做不起来,我们知道有钱不一定能成事,但是没钱万事皆休。村干部的报酬很低,随着广告和市场经济对农村的侵蚀,也没有人有了这个花费自己时间和精力为村庄办事的积极性。如果说之前还能有名声上的收益的话,那么现在随着村庄人口流动的加剧,村庄舆论解体,村民对村庄政治莫不关心的情况下,起码的名声都很难获得了,积极性从何而来?

    而为了精简机构合村并组堪称是一招臭棋。原本有生产小组的时候,组里面是一个真正的熟人社会,信息完全对称,彼此非常了解,有小组内的舆论,有小组的生活。通过召开小组会议,村民真正参与政治,对于与自己利益相关的实务大声辩论或者争吵。如果有哪几家争吵起来,小组长会进行调解,哪里儿女不孝,村组的舆论压力会让他抬不起头来。村组内红白喜事,小组长也会前去主持。也就是说小组并不是一个只给国家收农业税的单位,它是一个最小的政治经济文化单位,是村民自治是国家民主的窗口。

    随着生产小组退出历史舞台,村里面越来越出现一种无序的状态。因为不收取农业税以后,村民也就不再怎么关心政治了。舆论压力也解体了,即使有儿女不孝,也不再担心有别人干涉自己了。概括的说,小组除了政务(收农业税)还有提供公共服务的职能,即超过一个家庭能够独自完成的事务。比如修建大水利局,比如调节村组内的矛盾。而没有了村小组以后,这些对公共服务的要求就消失了吗?没有,这种需求可以说是与日俱增,但是却看不到能够得到满足的希望,村民已经成为一盘散沙了,真的变成马克思说的,一袋里马铃薯了。

    而情况比这个还要复杂一点,因为农村这两个字含义太过广泛了。中国的体量决定了各地的农村差别巨大,甚至很多地方截然相反。比如村民自治的类型,比如农民的组织能力,比如农村的文化和性格。

    村民自治的类型按照《新乡土中国》的划分,可以分为动员型和分配型两种。而不同的类型,也影响着民主在农村的实行,少数服从多数并不是想当然成立的。动员型就是本村没有资源,需要通过动员村民提取资源(资金或者人力)来完成一项公共事务(比如水利工程,兴建小学校),而少数不愿意伤害自己利益来帮助全村的村民就会不同意,在没有强制力和舆论压力的情况下,少数人的确相对搭了便车得了利,而这往往会引起他人的效仿,从而使少数不合作的人决定了多数人。因为没有资源没有强制力的情况下,少数村民不同意你便无法从他们那里提取资源,于是大家纷纷相仿,事情变成了镜花水月,民主也就是一个童话。

    分配型村庄则不同,因为本身有资源(比如矿产,比如拆迁得来的资金),他们做什么事并不需要所有人的同意,只要让自己的决议合法就可以,少数人的反对没有任何作用。这就是求于人的苦处,事实上,这种富裕村在东南地区的确不少,但是放到全国依然是少数,而大多数,是没有资源需要动员的村庄。在少数服从多数成为一句理论学家的梦呓的时候,村庄怎么展开所谓的自治?

    而村民的组织形态之间差异也很大,在东南地区很多宗族组织没有解体的村庄,组织能力就强,通过宗族的关联,农民可以联合起来兴修水利或者做其他的公共事务,彼此间的矛盾也有宗族调节,成本低廉效果显著。但是随着国家去宗族化的努力,这种情况恐怕持续不了多久了。而到了江西一带小亲族地区,村庄也是关联的,只是关联程度比宗族地区低。而长江中游地区则是高度原子化的村庄,农民之间低度关联,村庄没有秩序。什么事情都难办成,而且也没有抵御外来侵害和国家公权力的能力。

    举例来说,之前收取农业税的时候,东南地区宗族村庄的村干部就不敢随意加重农民负担谋取自己的利益,因为村民会联合起来上访,干部不敢。而在原子化的村庄,村干部颇有些无所顾忌的感觉,因为农民都在想,反正也不是针对我一个人,所以大家都知道不合理但是都不反抗,因此大多数家庭也就一直挨到了家破人亡。

    农民的组织能力和农村秩序是密切相关的,一个低度关联的村庄是一个漏风的村庄,村民没有归属感,没有家园感。面对外来的地痞流氓,内部家庭的争吵打架,都毫无作为,只能任其侵害。尤其是对公权力的抵御这方面,在目前权力基本没有制衡的时代,指望权力自身反省不现实,当它侵害到农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力量。我们国家一直是个大共同体本位的国家,奉行集体主义,所以个人在政府面前就是非常的渺小。而在宗族势力或者村庄关联程度较高的地方,一家有难,便有帮衬,不会那么无助。当然,这对傲慢的公权力来说是不可忍受的,这是不做顺民的表现。

    与之相关的是,不同的地方农民性格也不同。东北地区普遍性格豪侠仗义,因此面对外来的侵害,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敢迎头痛击。而原子化的那些地方,因为性格含蓄沉闷,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所以自杀率比较高。

    然后,让我们把目光转移到村务上来。一般来说,村务有积极村务和消极村务之分。积极村务就是带领大家发家致富,消极村务就是维护好村庄的秩序。在中央号召和榜样的带动下,产生了无数的积极村务和大量的村债务。很简单,因为大多数村庄没有实行积极村务的基础。对于靠近发达地区的村庄来说,它有实行积极村务发家致富的便利条件。可是那大多数享受的是土地的,非农业升值。而农业本身是低利润的,是弱质的。没有丰富的资源,也没有优越的地利条件,很多积极村务都是村干部借机给自己捞好处的手段,因此给农民带来了很多的负担。那个时候国家为了村干部的配合,也多数听之任之。直到政府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了这一切,把孩子和脏水一块倒掉了。

    其实不只是村庄,各地城镇城市都在做积极政务,也就是超越自身职能的东西。也许是受凯恩斯主义和罗斯福的国家干预政策的影响,也许是计划经济的特色,政府大规模介入经济,并且成为一种常态,兼职运动员和裁判员,这样怎么可能避免的了腐败和贪污呢?没有制衡,权力就是毁灭性的。而当权力不能谋取利益的时候,制衡权力的难度也就小了很多。

    我心中还是更偏向于黄老的治国方式,以法律调整民间活动(包括经济和文化等范畴),奉行无为,无为的本质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是顺其自然加以引导。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和监督者,而不是全身心投入市场经济当中,这和政府自身的只能要求不符。

    对于乡村,目前的家园已经是破碎不堪的了,对于很多进城打工的人来说,既没有一个城里人的身份也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村庄,因为村庄已经看不到过去的样子了,他们往往没有归属感,是迷惘的。即使成功进城的村民,也再也没有叶落归根的动力。为什么现在的村民大多目光麻木面无表情?因为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对以后的生活没有长远的预期。所以我们要做的,应当是重建乡土的秩序,重建乡土的图景。找回来我们丢失的记忆和传统,恢复基层的乡土组织(只要很少的资金),发展自己的农村文化。给村民一个关于未来的期待,让所有离开农村的人有一个念想,老了总还是想要回来。尽管消费主义刺激人的消费欲望无穷无尽,但是它解决不了我们的精神需求,不能带来终极价值。没有终极价值的人是没有着落的人。

    农村的问题也不应当是发家致富的问题,农业的特点决定了种田不可能获得高额的利润,只能从其他地方比如进城打工来获得收入。而村里真正的问题是恢复它的乡土秩序和乡土逻辑,为现代化的发展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基础,为所有离开农村的人提供一个强有力的家园。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除了物欲横流,我们毕竟还可以选择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 白夜1005:谢谢推荐。喜欢,今天就去买这本书。

      本文标题:村庄的破碎与精神家园的重建——读《新乡土中国》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xnwvi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