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

毕加索《格尔尼卡》

阳光烤得人难受，拉好网，我便待到门后的阴影里去了。

猪舍鱼龙混杂的空气中，我睡得正沉，又被吵醒。灼人的光同样刺眼，我没有睁眼，只仔细分辨着喧闹的来源。噼啪声，定不是网罗住了苍蝇，像是暴雨，而没有那样的密集……这声音一刻也不肯停歇，搅得我心烦意乱。我眯着眼睛，盯住了门外声音的来源，是两条乌黑的鱼在水盆中扑腾。被吵了半个中午我自然十分恼怒，又想着这两条鱼不久就要被吃了的，也犯不上去费心打交道，便喊道:“兄弟，你们这样挣扎人类也不会慈怜，到更可能提前杀了你们啊！”

一条脊背泛白的鱼说:“蜘蛛大哥，您没生活过我们曾经的生活，必是会好心劝慰我们的。但我们一心逃离人类的掌控，也请您不必费心了！”

这何尝不是反击我目光短浅？我正要追究，突然瞥见屋子里靠门近些的猪都饶有兴趣地听着我们几个的谈话，为了解气而日后落个坏名声可不值得。

“你们保重。”只抛下一句答语，我回到门框上百无聊赖地收着网上的昆虫。瞥向水盆，两条鱼正商议着什么。我们家世世代代生活的这个门框虽腐朽而陈旧，含着污浊的味道，却富有生活气息。我就没有出过这间猪舍！又想到白脊鱼的话，我烦躁不堪，便去睡觉。

又是一天。我尽力将注意力都放到捕虫子上，无暇顾及他人。两条鱼密谈一夜似乎决定了什么，一整天难得的安宁令我心慌，到了晚上我无法入眠，便等着两条鱼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等了许久，纯黑那条鱼突然表情万分悲拗，随即竟摆了摆尾跃出水盆；白脊鱼紧随其后扑向大地的怀抱！

不知怎的，一瞬间我从它们映着月光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坚定与执着，转瞬即逝。我再一次次去观察，却都只看到死亡的惨白。

天亮了，猪们有的已因此哭起来。我只是嗤笑着，回到门框后继续睡觉。

熟睡的我哪里知道，猪舍的角落里，某个目光十分敬仰而痛惜地投向鱼的残骸，随即鄙夷地瞥向我，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