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阴晴圆缺

趴在办公桌上眯了一会。一觉醒来，已经是2019年农历八月十四。人没有完全清醒，意识也还有些模糊。此刻，思绪是混乱的。睡前的记忆、一些挥之不去的往事和着残余的倦意在脑海里交织、重叠、浮现。有些恍惚，像隔着一层浓浓的白雾。

月有阴晴圆缺

月亮已经很圆，浑圆而饱满，称得上月轮，而不是月牙，如同人们期盼的那样。人们也会一如既往地用“玉盘”、“明珠”或者“露水”称赞它的美丽。

下午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中秋回家的事。八月十五，是要回家的。无论离家多远，只要放假了，便要停下手中的工作，收拾行李，回到久违的家中。走得再远，你所在的那座城市、你所住的那个房间都不能成为你的故乡。最多你只是获得了一个暂时歇脚的地方。那里不会比家里的床温暖。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

月有阴晴圆缺

工作的地方离家并不远。开电动二十分钟可以回家。真好，离家近。可以经常回家。每当我跟别人说起这段车程，他们都会带着羡慕的语气回答道。一份离家近的稳定工作，确实值得羡慕。离家近，就不必把大量时间花费在家庭和工作地点的来回奔波中。等到有了家庭，照顾家人和父母也方便些。然而，我并没有经常回家。我还没有成家。我才二十八岁。

毕业至今已经三年。16年，我如愿成为一名公办教师。在别人看来，工作稳定，有寒暑假。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然而，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是个不能忍受单调的人。三年来，每天，我的生活轨迹都在宿舍、教学楼和教室之间不断来回重复，没有一点变动。早上八点起床刷牙洗脸，八点三十前到教学楼刷脸。十一点四十下课吃饭回宿舍休息。一点半上课。五点放学。然后吃饭洗澡休息。

月有阴晴圆缺

我常常会想，这个年纪要是能出去外面闯荡该有多好。遥远的城市有我向往的生活。快节奏的生活让人精神振奋。天南地北各种口味的美食滋养人们的味蕾。新潮的衣物穿在身上，每个人看起来得体、整洁而大方，工作之余，各色的景点给疲惫的人们带来轻松和愉悦。

但我知道，辞掉这份工作并不容易。首先要过母亲这一关。她肯定是第一个反对的。在父母的观念里，教师就是“铁饭碗”，考上了孩子便一生无忧。对她来说，孩子考上了教师也是件光荣的事。每当和她一起出去，她见人便习惯带着骄傲而自信的语气向别人介绍我：这是我家的老师。这时，从她的话语中分明感到她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母亲是强势的，她做的决定总不会轻易改变。之前哥哥在大学谈女朋友。女孩属蛇。因为生肖不合，妈妈不准哥哥和那女孩交往，二人最后分手。

月有阴晴圆缺

今晚的月亮真圆。它是一颗围绕地球运转的卫星，这是天文学上对它的解释。古人拿月的永久存在寄托人生命的渺小短暂。其实短暂也好，长久也罢，我们都活在写好的宿命里，无法变更——它的运行轨迹是固定的。

转眼我已经度过了生命里的二十七个中秋。放假，回家，相聚，拜月，吃月饼，然后离别。一遍又一遍。现在虽然还是十四，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十五夜的场景。门前放了两张桌子。桌子从前到后摆放着香烛、茶叶、水果和纸钱。直插在装满沙子的小红桶里的香的底部安装了一个能播放音乐的小装置。香点上，把装置打开。于是香雾伴着音乐随风飘舞。水果少不了熟得发黄的凤梨，白中带红的水蜜桃，红色饱满的苹果，青色的桔子，几颗微酸的橄榄……纸钱是用较厚的纸片蘸上胶水或者浆糊做成的。常见的形状是灯笼或者元宝，上面照例是贴几张嫦娥奔月的剪纸。以后的中秋也会这么过吧。还有七十二个。我不禁这样想道。

月有阴晴圆缺

小的时候，我会在中秋夜前花光所有零花钱，买些烟花爆竹藏起来——妈妈是不允许我玩这些的。在中秋当晚跑到漆黑的田边放烟花。妈妈发现了，便会一边责备我，一边让我回来帮忙准备拜月亮。现在。爆竹自然是不玩了。要拜月了。就主动帮忙，搬桌子、洗桌子和水果、摆祭品……拜完月，插完香烛，便找个凳子坐着吃点水果和饮料。外面偶尔有风。纸钱可能被吹落地上，烛火可能被吹熄。坐着，顺便留意桌子上的动静。那么，以后呢。也许该我来训斥我的孩子。他也会像我这般顽皮，喜欢玩爆竹，有时很乖，有时也给我添乱……

月有阴晴圆缺

望着空中的明月，不禁想起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里面的句子：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从山东诸城看到的满月和广东汕头看到的满月多少有些不同吧。但即使事过千年，人类能看到的依旧只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