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快
人世间的愁苦,恰似三千烦恼丝,无一根断,是理不清剪不断的繁杂,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人生漫漫,有未老头先白之苦,有坎坷不断之悲;有求不得之苦,有失所爱之悲,若是不曾经历过,又怎会知道何谓愁苦?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官场沉浮,被贬黄州,是“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的苏东坡,他一生极为坎坷,在北宋的新旧党争里如同浮萍一片。一贬再贬,如此打击,对于一个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士大夫来说是何等悲惨的遭遇,也难怪乎旷达的苏东坡都有着愁苦的心绪了。
《念奴娇》是豪放词最杰出的代表之一,大浪淘沙的苍茫感,怀古伤今的无力感,对三国英豪周郎的羡慕嫉妒恨,对华发已生自己却仕途不顺的哀愁,皆是它被誉为“千古绝唱”的理由。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圣杜甫的一辈子,就是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一辈子,说句不太恰当的话,他就像是晚唐的老妈子,朝廷他得担心,百姓他也放不下,即便自己的生活再困苦,只要国家和人民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他就心满意足了。在我看来,这首《旅夜书怀》就是杜子美满腔愁苦的集中表现,看着微风拂细草,看着孤舟泊夜渚,看星月凄凄,看江流滚滚,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家国百姓,他愁苦的原因不在于一生穷困潦倒不如意,而在于不能长久地奉献自己微薄的心力。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陆游一生都在追求恢复故土,最触动人心的莫过于一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他的诗歌,他的人生,都充斥着一种理想梦碎和愤愤不平的悲剧感,毕竟,直到人死灯灭,他也没有等到收复故土祖国统一的消息。想当年,意气风发,万里觅封侯,可如今,关河梦断,心有余却力不足,纵然有心“匹马戍梁州”,可英雄已老,满目苍凉。
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汲汲追求的或许一辈子都摸不到,漫漫长路,唯一能做到的,大概就是对酒当歌,举杯消愁。在跨越古今的无限哀愁里,可以看到那些踏过愁苦泥泞的人们,他们在劳途里留下,少年时不知愁苦的狂气,而后带走了遍寻因果却不得的悲凉,有些苦,有些愁,当时不觉,再次回首,也就只剩下了长叹一声。
《东栏梨花》的惆怅是清浅的,易逝的春光,易老的年华,恰若飞雪的梨花朵朵,在彷徨和苦闷把纷杂的世俗人生看得透彻,纵然愁苦,也不失清明: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在现实生活中辗转漂泊,久久觅不到心灵之归宿,在世事的荒芜里,好歹寻到了东栏那一株白如雪的梨花,梨花淡淡的白是淡淡的忧伤,梨花馥郁的像是散不去的感伤。
《野望》的落寞是深沉的,傍晚的霞光,秋天的萧索,恰若悠悠望向远方的目光,纵目远望,徘徊不定,人在何处,心又在何方?当找不到精神归宿时,整个人都是无着无落的: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没有真正的知己,所以只得长歌怀采薇,把伯夷、叔齐那样的隐士们当做知己,在神交中消减下心中浓到化不开的愁,在落日的余晖里,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胡渭州》的愁苦是郁郁的,孤月一轮,迷雾遮前程,杨柳依依,家国无处寻,是长江东逝水的无可奈何,是悲欢离合的情难自已:
亭亭孤月照行舟,寂寂长江万里流。
乡国不知何处是,云山漫漫使人愁。
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风吹入帘里,惟有惹衣香。
看不见家乡在哪里,望不到前路在何处,一人,一舟,一轮月,云山漫漫,杨柳青青,清风徐徐,是无限忧愁倾泻在笔端,流淌在心底。
你我都可以是感慨悲伤的过客,你我都可以是遥望过去的来者,长风里,暮色长亭就是伤别离,月色中,江风渔火皆是挽失意,在这六首古诗词中品读历史长河留下的种种忧愁,让生活里的压抑好歹有所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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