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联想到处境栖惶的如今，我想写点别的，比如，过去，比如，某一段记忆里显得荒诞不经突兀难耐的时间。像那一天在山顶看到的积厚不可透视的迷雾，我大概以前是在哪里见过的，是仙儒岭里面巷深只够三人行走的小道?还是表姑家房间里的大电脑?或者是听着灰色头像的那个早上，我最后一次看到表姐。还是说这和姥姥的死有关。

不知不觉已经活了二十年了，我始终没有成体系的回忆，每每想到那些我自珍视的过往事情，正一点点被琐事挤去大脑空间，我便惶恐。就像贾樟柯说的“伤逝”，若是有一天我再也写不出东西，或者是从来没有迈开写作的第一步，而我的记忆已经被蚕食殆尽，我该怎么面对一个没有历史、没有回忆、没有寄托的未来，面对曾经人事，我又该作何区处。有的人失去了金钱和权御就流了三魂七魄一样，而我少了回忆，那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但是就在今日，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我能够把他们都给抓回来，我的一切弱点、弊病、不自信、敏感，都将在他们重新回来之后（文璐，叶政，表姐，姥姥，绿子），迎刃而解。我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于是开始回忆。

        四月渌口的天都是清况舒朗的，天气舒服的令人想在室外柔软的草地上一睡不醒，阳光晒到身上从头到脚都有一股暖意，再由慢慢失去意识，渐渐睡去。我和绿子两个人躺在河畔的草地上，一直到树的影子缩到我的小腿。渌口镇的日常，是和进进出出的孩子和老人联系到一起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出口小镇，从这里出去的年轻人多半读完大学就留在城市，最多回到县里，镇上多是因为工作忙而被麻烦父母照顾的留守小孩，鸡鸣狗叫，孩子们的喧闹声都穿窜在镇中曲折的回路和起复的丘坡里，即便是静谧的中午，也会时时传来男孩们组成队的跑步声。

        我和绿子喜欢到这个安静的地方隐居，即在草地上躺上一阵一远离纷杂不静的小镇中心，直躺躺的小河从我们面前过去，从这里望去，对岸小镇偏古式房屋比河而立，南方典型的居民屋镇。

        “走吧。”绿子从草地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纤细的手臂显得修长而白净。

        我缓缓起过身子，望着在我前面背对着我的绿子，绿子穿着一件白色纯色T恤，和一条很短的牛仔短裤，今天的耳洞上没有挂耳环。绿子把头发从肩膀的一侧甩到身前，一点一点摘掉头发上面的草屑。

        我从身边书包里摸出万宝路和打火机，对上烟嘴之后点燃，然后静静的看着绿子。不想往常，都是绿子先起来，醒来之后轻轻坐在身边轻轻抚摸我的脸庞，绿子的手柔软而细致，以至于我每次醒来都感觉到异常的舒服，每一次都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睁开眼发现绿子，真是想让这一刻永远停留下来。这样的睡觉，往往一觉醒来都要很久才回复起记起睡前的记忆，空着脑子和绿子一起看着河的对岸，这是我最为珍重的记忆碎片。

        绿子走到我前面，说：“帮我弄一下。”

        我停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