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回忆录——续2
2020的武汉新春
1月25日，大年初一
今天是先生发烧第四天，仍不见好转。体温降不下去，我们又束手无策，我害怕这样烧下去会把脑子烧坏了。于是我又强烈要求先生再次去医院检查，可是离近最近的人民医院不接受病人，他不得不自己开车去到比较远的武昌医院。
早上7点钟就出发，由于是大年初一，武昌医院排除的病人不算多，但各种流程下来，直到下午4点多才回到家。很显然，先生的心情还不错，他把肺部CT片给我们看，医生说虽然肺部有一点症状，但显示在吸收了，开了3天抗病毒的药，然后建议少来医院。
这对于我们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晚，我心情极好，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只是我有点疑惑，先生的烧还是退不下来。临睡之前，我照例给他备了一大壶水，既然医生说在好转，那肯定就不用太担心。这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觉醒来，先生的烧退了，人也好了。
1月26日
也许由于晚上睡得好，也许是这个梦太美好，我一大早就醒了，迫不及待地推开先生的房门，要给他量体温。只是当刻度定格在39.5度的时候，我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了，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第一反应，肯定是体温计有问题，于是我立刻让公公去社区医院买了3支体温计来，一支一支换着量，可是每支都显示39度多，虽然有略微的误差，我整个脑子砰的一下炸了，昨天医生不是才说病情好转了吗？
此时先生已经烧得满脸通红，整个人晕乎乎的，我来不及多想，立刻找来闺女没用完的美林给他服下。半个小时后，体温降到36.9度，但3个小时后体温又慢慢回升到39度多。于是这天，我给他用了三次美林，但依然只能暂时压住，药效过后立马又冲回39度。更加严重的是，他已经开始吃不下东西，边吃边吐，就算强行吃下去，也会拉出来，上吐下泻形容的就是此时的他。
1月27日
先生依旧高烧，靠着退烧药，体温反反复复就是降不下去。先生说胸很疼，头也很疼，腿也没劲，起床上个厕所，都有些费劲。我一下没忍住，躲到另外一个房间哭起来。我很想把先生送到医院，我很想去医院大闹一场，我很想跪下来求医生救救他，而你的哭声也只换来医生的一句没办法。是啊，新冠病毒没有特效药，医生能有什么办法呢？更何况医院都是病人，队伍从侯诊厅排到室外，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折腾。
巨大的恐慌向我袭来，不仅仅是因为先生，更是因为这一大家子。婆婆有类风湿高血压，如果被先生传染，必死无疑；闺女才不到四岁，我根本不能想象她被感染；而我怀着五个月身孕，如果我感染，那么肚子里的二胎必定是保不住了，那么引产的我能否扛过去？
我们每天拼命吃饭、喝肉汤、喝白开水，白天中午一觉，晚上一觉，除了睡觉我们的口罩从来不抽，洗手洗到褪皮，我们维持着身体最佳状态，时刻抵抗着。可是新闻上全家团灭的消息让我们诚惶诚恐，也许我们已经感染，也许就在潜伏期，我们每天都在等待发病症状的到来。——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
1月28日
先生的体温飙到39度6，连吃退烧药都压不下去，起床都很费劲，去一趟卫生间都要躺床上喘半天。
这一刻，我彻底慌了，也彻底绝望了。我带上口罩，哭着冲到社区卫生院，我开始了歇斯底里地控告。社区看到我挺着个大肚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吓到了，当场就给我打电话联系120，等了半个多小时，120来了，我满心欢喜地把先生送上120，然后让公公陪伴着，我以为可以住上院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此时的120就相当于出租车，它只把我们送到武昌医院门口，就让我们自己下车去挂号，至于能否住院治疗，这跟他们没关系。于是，我老公拖着虚弱的身体，又排起了长长的队。此时的他，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很吃力。
我又一次冲到社区控诉，但社区给我的回复是，哪个医院都住满了，根本安排不进去人，我们也没办法。这一次，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带着绝望而回，是啊，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我逼死他们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这时候能指望谁呢，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不信命。
擦干眼泪，我拿起电话开始疯狂地联系亲戚朋友，还有公司同事以及领导，我希望他们有什么关系，能让我先生住上院治疗。武汉几十家定点医院的电话，都被我打了无数遍，可是没有一个答复是有希望的，打到最后，我已经瘫在椅子上，心如死灰。
我抱着自己的双腿，开始在想，如果先生没扛过去，我该怎么办？第一步，我会去打掉这个肚子里面的二胎，专心抚养女儿长大；第二步，我得替先生照顾好他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无法想象的痛，我得好好安抚他们；第三，我得更加努力工作，现在的工作肯定不行，我得狠狠去拼，才能养得起娃，养得起他的双亲；第四……不能再想下去了，心痛到无法呼吸，不不不，我没办法想象没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不会发生的。我抹掉眼泪，拿起手机，继续查看朋友们发来的消息，一条都不能错过，一条都不能放过。
也许是上天眷顾，我在众多无望的消息中看到了一条希望：武汉人民医院本部今天开始可以做核酸检测，我有个朋友的朋友今天下午3点才做的。我一个激灵，立马打电话过去询问具体情况，但朋友的回复是：这是朋友的朋友发出来的，不确定是否可靠。挂掉电话，我立马打电话到武汉人民医院本部核实，确认今天开始确实可以做核酸检测，然后又核实确诊后是否可以在你们这里治疗。人民医院给我的回复是病房早就满了，没法收治住院。我又不死心的问，我不住院，那可不可以在你们留观室打针治疗。人民医院客服回复：可以。
真好，这两个字在我听来就像天籁之音。我挂掉电话，擦掉眼泪，立马打电话给我公公不要在武昌医院排队了，赶紧到人民医院来检测。我之所以看到希望，一来武汉人民医院是武昌这边最知名的三甲医院，二来武汉人民医院也是离家最近，离我家一站半路，走路15分钟，骑电动车几分钟就到了。我先生目前的状况没办法开车，如果人民医院能治疗，那么就可以由我公公骑电动车送医。
但现在的问题是，武汉封城，路上的士、顺风车全都没了，武昌医院离家很远，根本就回不来。于是我又一次打120，但120接通后表示重症病人都接不过来，不可能去医院接我先生。
我放下手机，跑到楼下电动车跟前，跟公公商量，能不能我把电动车骑到武昌医院，然后让他用电动车带先生回人民医院检查，然后我再想办法回来。我公公坚决不同意，说不能把我一个孕妇丢在医院里头，如果感染了，我才是最危险的。
于是，我只能尝试着继续打120，这一次我表示多少钱都接受，不需要安排住院，只要丢到医院门口就行，一通承诺后，120才答应过去接人，我高兴得差点给他们跪下了。于是28日当天下午6点多，我先生终于被送到了人民医院，但这个时候的人民医院还是不接受，我公公在导医台前闹了一通，甚至差点要跪下那种，终于我们拿到了号开始排队做检查。
一直检查到10点多才回到家，然后除了血常规，肺部CT和核酸检测的结果都没拿到。而且今天也没有做核酸检测，只做了核酸十三项常规病毒的检测，因为医生说要先做核酸十三项，先把已知的病毒排除，然后再才能做新冠病毒的试剂检测。先生依旧发着高烧，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但至少有了一丝丝地希望。
——不知不觉，流水账式地写了这么多，其中细节也没来得及写。已经快10点了，大肚婆要睡觉了，晚安！明天继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