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在我们的生命中，有的人一别，真的，就是永远。

十一年前的一天下午，我急匆匆地赶到舅舅家去看望将不久于人世的外公。当时舅舅出去了，舅妈带着孙子在院子里玩，外公则躺在院子最外面的一间偏房里。他的肺癌已到晚期，躺在床上的他骨瘦嶙峋，面色焦黄，一双混浊无神的眼睛已深深地陷入干瘪的眼眶里，他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看着他一张一翕颤抖的嘴唇，我心疼的哭了。“孩……子……你……来……了……”他使出全身力气微微笑着和我打招呼。“嗯，我来看您了。”我背转身抹抹眼泪故作镇定地说。“你来……外孙……有人看着吗？”“有，您放心。”他说完这些就再也没力气说话了，只是用飘忽不定的眼神打量着四周斑驳的墙壁。

我还像平时去一样:帮他洗洗脚，剪剪厚厚的脚指甲，然后坐在床边帮他按摩，摸着瘦得只剩皮和骨头的身体，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疼。还记得小时候外公经常带着我去河边撒鱼，身材魁梧的他一网下去，总能网到好多鱼虾。我背着小背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网到大一点的河虾，外公把它洗净后两手一挤，鲜嫩甜丝丝的虾肉就进了我的嘴里；每年正月十五他都给我扎兔儿灯，让我成为其他孩子羡慕的焦点；过节亲戚朋友给他送的礼品，他也舍不得吃全留给我们，而我呢？直到他病入膏盲才来看望他。（他住院期间，正赶上我做月子）

屋子里光线很暗，墙上挂满了外公以前织的鱼网。风一吹，网线带动梭子发出叮当叮当的哀鸣。外公一会睁开眼睛看看，一会又闭上。忽然他舔舔皱巴巴的嘴唇说：“最近……我老梦见……你外婆……还有……牺牲的……战友……。”说着说着几滴眼泪顺着他沟壑般的眼角缓缓流了下来，他或许已经感知到死神正一点点向他逼近。这个曾经叱咤战场的英雄，不曾惧怕过凶残的敌人，不长眼睛的枪弹，此刻怎么就怕生老病死了呢？看着可怜无助的外公，我安慰他:“您很快就会好的，好了也给您外孙扎兔儿灯。”他听后张了张嘴，枯枝般的胳膊微微动了动，最后用尽全力长叹一口气就再也没说话了，只有眼泪在一个劲地流……

离开时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他舍不得让我离开，当时我答应他会再去看他的，可是因为刚满月的儿子生病了，所以就没顾上，我以为他能撑到我去的，却忽略了瘦弱的他根本斗不过比敌人凶残千万倍的病魔。外公走了，在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无私爱我的人；而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也成为我今生最大的愧疚和遗憾。

外公，您在天堂过得好吗?也会想我吗？好好孝敬身边的老人吧，不要嫌弃他们的唠叨，那都是血浓于水的爱啊！

但愿“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遗憾不再发生。好好孝敬身边的老人，我们也会变老，也会成为孩子眼中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