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卓乙回到家,一钻进自己房间便翻箱倒柜起来,陈舒跟着他进了房,闷声站在他身后,两人隔了一尺远的距离。
“妈,您能不能离我远点,我怕不小心碰到您。”卓乙反手将几件衣服扔到床上,背对着她继续翻腾,言语里有些不耐烦。但为了遮掩自己的情绪,他故意摆出一副淡然的神态,眼睛里却多了层忧郁。
“嫌我烦了是不是,才回家几天就嫌烦了,白眼狼。”陈舒一旁叉腰抱怨着,点开了手机上的日历核对起时间来。“你13号下午才回来,今天才15号,三天不到就开始烦这个家了是吧?找衣服是干嘛,离家出走吗?”她只顾不依不挠地高声发问,一不留神,卓乙已溜到客厅去了。
陈舒看他在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兀自喝着,没有要回应她的意思,便不再唠叨,一屁股坐到了客厅里的老式沙发上。好几年了,从搬到这个房子算起,这款旧沙发已有七岁高龄。
卓乙放下杯子,抹掉嘴角的一颗水珠。屋里已变得昏暗,隔着窗子,外头的天空上隐约有几道电光传来,但并没有雷声。
“妈,我这次是去出差,不是回单位。老板临时给了我任务。”
“国庆节咋还出差呀,不是法定节假日不工作吗?”陈舒懒懒地窝在沙发一角,手指不断按摩着太阳穴。
“我工作性质不一样,只要有任务就得上。”卓乙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紧张道,“妈,您又头疼了?”
“头疼也是被你气的。”陈舒心不在焉地回答他,随手抓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卓乙跑去门后,摁开了客厅里的灯。“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看电视不开灯对眼睛不好。”
“嘿,小子,你还教育起我来了,这不是为了省电嘛。”
“省那点电干嘛,又没什么用。”
“你这是不当家从来不知道当家人的苦,我平时一个月的电费才30块钱,你一回来就不行了,80都不够花。”
卓乙没说话,悻悻地回了房。陈舒看他关起了房门,便关了电视躺在沙发上打盹儿。窗外可以听到雷声了,卓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手机。
“好像要下大雨,你带伞了吗?”
“吗”字还没打完,又将整段话删除。
他不断地翻着薛蕾的朋友圈,看她最近的动态,也看她以往的动态,里面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内容。
万般纠结之下,卓乙打出了“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的话,手一哆嗦发了出去,只好赶忙撤回来。幸好微信有撤回功能。卓乙心里想,带伞的话都不敢说,何况是跑去接她呢。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甚至连信息都不会回。
门外的雷声由嗡嗡低音变得亮堂起来。卓乙打开房门,欲出到院里收拾杂物。他们家住的还是老式平房,外带一个不大不小的农家庭院,院里摆放了许多农具和一把上了年纪的八仙桌,据说是太爷爷留下来的,陈舒老是把它当宝贝似的供着,说这个有多么的值钱。
经过客厅时,卓乙看到陈舒蜷缩在沙发上,鼾声时断时续。他折身回房拿了自己的毯子给她盖上。不知不觉,她就已经这么老了。卓乙望着陈舒额前的一撮白发,泪眼盈盈起来。这么多年,母亲一个人供他读书,又盼他找到合适的工作,他却从没为她着想过,这跟那个抛弃了他和母亲的没有担当的爸爸有什么区别。难道他也是个像爸爸那样的人吗?
雨说下就下。大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将他的衣服淋了个透。卓乙扯起外套里的衬衣,沉默了几秒,便神色如常地抢救雨中的家什。蒙了尘的几块玻璃窗被雨水冲刷的光亮如新,他在玻璃前照了照,回屋换了身衣服。再出来时,手里是几件刚才被淋的衣物。裤子,外套,内裤,袜子,一一被他放到洗衣机旁,衬衣在手里掂了掂,丢到了地上。
正对着窗口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炸雷,将沉睡的陈舒一下惊醒,“哎呀,下大了,桌子还在外面呢。”
卓乙坐在她脚边的沙发扶手上,不紧不慢地指了指屋里头的八仙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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