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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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被历史记住,无外乎有两种途径:要么流芳千古,要么遗臭万年。很明显,我不属于前者,因为我的名字太有杀伤力,区区不才我叫马文才。
千百年后,这个名字经常和“坏人姻缘的第三者”,“衬托主角光环的反派男二号”联系在一起。在普罗大众的眼中,我就该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外带一肚子坏心眼儿”的无良富二代。结果人家翩翩化蝶爱情故事流芳千古,我就只好作为反派人物典型遗臭万年了。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想起我那短暂一生所经历的故事,心中仍然是五味杂陈。
我叫马文才,名佛念,字文才。大梁人,太守之子,饱读诗书,仪容甚美,算得上是“有钱有权有才有貌”的“四有好青年”。
祝英台呢?并不是话本里说的女扮男装去游学的千金小姐,而是一名高来高去的女侠,多次来我府中偷盗财物赠与百姓。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是“薅羊毛”也不能只盯着一只羊吧?
于是我和父亲定下计策要活捉了她游街示众,以儆效尤。不曾想打斗之中,刀剑无眼,伤了她的性命。掩面的黑纱下,她有一张秀丽而英气的面孔。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爱上她,她已魂归了离恨天。后来我只记得她的眼睛极亮,最后看向我的眼神透着恨意。
至于梁山伯,抱歉,据说我大他上千岁,我又不是神棍,能掐会算,其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再然后,北魏伐梁,我就弃笔从戎,保家卫国去了。后来回想起来,我一生的精彩从这里才刚刚开始。
我所在的队伍,是大梁赫赫有名的骑兵“白袍队”,它的主帅是我大梁赫赫有名的军神陈庆之。对于这个男人,我有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仰慕,当然,我不搞基,他也不断背,我是参将,他是主帅,我俩在一起只能合作无间,不能基情四射。
大通年间,北魏重臣尔朱荣叛乱,北魏皇族北海王元项流落大梁。武帝命陈将军援助北海王回归洛阳,“援助”者便是我“白袍队”,兵力……七千人。
我又不是傻子,哪儿会看不出武帝那点假惺惺的小把戏,不过是想虚张声势,装装样子罢了。
奈何陈大帅太实诚。
一百四十二天里破敌四十七阵,攻克城池三十二座,歼敌无数,顺利地把北海王送进了洛阳城。凭借的,不过就是这区区七千白袍队。
千年之后读到外国诗人雪莱的诗:“吾乃万王之王是也,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我瞬间热泪盈眶,当年我们一起并肩战斗,创造的便是这样前无古人的盖世功业。
在任何朝代,功高震主都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我已经嗅到了危险的临近,力劝将军趁此千载良机,废魏主而自立。然而他的忠诚却断送了改写南北朝历史的可能。他只是笑着摇摇头对我说:“卿家是喝醉了吗?”
后来的事情我简直不忍去回想。
军功太盛,被南北两朝猜忌,最终我们不得不退回长江以南。尔朱荣那个脓包亲自率大军追赶。可笑的是,追远了他不甘心,追近了又不敢,一直拖拖拉拉追到了河南一带。
更可笑的是,百战百胜的白袍队没有折损于征战杀伐,却覆灭于突如其来的无情山洪。滔天巨浪,无一幸免,从此世上再无白袍队。这其中也包括我,马文才,那一年,我才三十四岁,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
浪花卷来的那一刻,我脑海中一片空白,种种功业俱无所念,却独独想起了祝英台临去时的眼神。于是我心情平静了,当年错杀于她,如今终于用命偿还了她,我和她,从此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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