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念》

                   

（1）

“1，2，3........100, 村阳！躲好了没，我来找你们咯”小个子哥哥声音大得跟敲锣似的，我的这个哥哥是三伯家的大儿子，大我一岁，由于个子比较矮小，所以就习惯这么叫了。三伯家还有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妹妹。我呢，是我家最大的，有二个妹妹，后来，爸爸妈妈又给我添了一个小弟弟。

  我经常跟小个子哥哥一起玩，还有妹妹，当然跟我们这般年龄大的小伙伴也很多。其中很喜欢奶奶家隔壁的张小冲。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打扑克，跳绳子，扔石子，躲猫猫最是有趣。

“小花辩找到你了，出来吧！”小个子哥哥哈哈哈的捧腹大笑，小花辩是小个子哥哥的妹妹咯，妹妹喜欢把头发扎成两只小辩子，但是一整天下来，毛毛糙糙的，小伙伴们又老喜欢给对方取绰号，一来二去，大人们也听习惯了，便叫顺口了。我还好，没什么把柄让小伙伴们抓住，便也没什么绰号。

  “啊啊啊，为什么我是第一个啊！ 林耀.......”妹妹很是不服，因为被找到的第一个要替代上一个找的人，躲的过程很刺激。但是找到人是很辛苦的，所以谁也不愿意做找的那个人，哈哈哈。

“谁叫你笨呐，躲这么容易被找的地方，哈哈哈哈”想来也是，妹妹很怕黑黑的地方，自然想找一个亮堂一点的，那亮堂的地方，就只有二伯家以前用来圈牛的小房子。现在已经废弃不用，里面堆的全是稻谷草，没有门，所以比较亮堂。

  看着小个子哥哥在全力的找人，妹妹呢拿了一条小凳子，坐在谷场中央。一边玩弄自己的辫子子，一边高声呼喊“你们大家躲好了！”说完还不忘朝小个子哥哥吐吐小舌头，滑稽的样子真可爱。

奶奶家是村里最靠边上的人家，房子靠近深山，树木很茂盛。房子的正面是朝南的。地理位置略高了点，所以邻居家的房子也就成了阶梯型似的。从奶奶家的谷场可以接近下一家邻居的房瓦，所以二者之间便空出一条深四米的窄沟，大人通过困难，但小孩子通过却很容易，若到其他地方去，小沟便是一条很方便的捷径。所以也就成为了我们小孩子方便玩耍的地方了。

过了一会便听到谷场上的声音热闹起来，可能是小伙伴们都被找到了。听声音没有张小冲，只听到小伙伴们在讨论

“还有村阳跟张小冲！”

“第一个找到的人是谁？”有个大我一岁的姐姐问

众人齐声“哈哈哈，小辫子啊！”只知道当时妹妹很是气。即使自己被抓了，也不忘保护我“村阳姐姐，你可躲好好了，别让我哥找到”

“嘿嘿，妹儿，你是不是知道村阳躲哪儿了？告诉哥呗”小个子哥哥一脸的猥琐样，逼迫辫儿暴露我的行踪，死皮赖脸，软硬兼施后。看到辫儿朝我躲的方向怯怯的指了指。

唉，我本以为她是一个讲义气的好人儿，没想到......她居然出卖我！竟是为了一颗棒棒糖。还好我机智换了一个躲的位置。

“妹儿，你骗我不是，村阳根本没有在柴房里？！”瞧见辫儿一脸不可能啊的傻样，我不禁笑出声来，还好外面嘈杂，没听到。我真佩服我自己，看来我还是比较聪明滴！奶奶家的房屋看起来很像北京的四合院，但只有北和西面有墙。西面的墙分为二层，上层是三伯家的厢房跟我家的厢房。下层是奶奶的柴房，二伯的家畜圈养房，但自从二伯家搬走后，只剩三伯家的了。二伯，大伯家早些年就搬走了，搬到村的另一端去了。北面是主房，中间是堂屋，堂屋往右是奶奶住，堂屋往左是三伯家住。堂屋的门是二扇木质大门，经历了时间的修饰，不免有些沧桑。有些地方都已经朽了，但还是很牢固，奶奶用一把大锁把它们牢牢的锁着，但还是可以推开一些门逢，高高的门栏被磨得光滑光亮的，这就很方便我从门缝里钻进去，况且从西面的柴房到堂屋大门只需要三十秒。由于身材比较瘦小，从大门进到屋内费时也不多。

前面说过，奶奶家的房屋靠深山，所以森林很茂盛，也很高大，还有一片竹林。所以家里面都是比较黑暗的，白天也需开灯才能看清周围的东西。所以我也是不敢往堂屋里面去，只好躲大门的下方，一边要隐藏自己对里面黑暗的恐惧，一边还要防止被哥哥找到。所以不断鼓励自己，要做最后的王者，让所有的小伙伴知道我的厉害。

小个子哥哥都知道女孩子很怕黑，所以也不曾考虑我会躲到里面去。记得有一次他把我锁在家里，我哭喊了一整天，最后嗓子沙哑，发了高烧，他也因此被三伯训了一顿，没少挨鞭子。从那以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凡是女孩子都怕黑！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我既然为了最后赢家，奋起斗志，与黑暗做斗争，哈哈，实在讽刺。

“棒棒糖还给我！”小个子哥哥生气的朝妹儿走去，但辫儿一股烟的跑出出谷场去，早就剥开了糖纸仍嘴里了

“你你你..........”

辫儿还是朝他吐吐小舌头，一副得意的样子。她也不知道我会换了地方，这倒好没有找到我，她也不必愧疚，我也不会对她发火，而来还免费得了糖 吃，岂不得意。

耀哥哥见局势已定，便也放弃了追究辫儿。

“别找啦！我自己出来！真的是”

“你躲哪儿了，找了半天！”

“厕所啊！”

“天，你也太会躲了吧！跑到厕所去，恶心不死你啊”

“不啊，我蹲厕所啊，憋不住了刚才，然后看到里面的手纸还挺有意思的！”

“所以你蹲到现在？！”耀哥哥无语摊开双手

“对啊！”

“..........”

“..........”

“..........”

张小冲也是厉害，为了获取知识，连蹲厕所的手纸也不放过。也难怪人家成绩很好，当之无愧的学霸啊！也难怪爸爸老是让我向他学习。虽然爸爸妈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把我给外公外婆们抚养，但还是没有忘记督促我要好好学习。就连到奶奶家来，也不放过对我的谆谆教导，用心良苦啊！

２００４年夏季，那个时候手机都是很少有的，只有外出打工的大叔们偶尔会有。更别说用上什么好手纸了，用的都是年纪大点的姐姐们不用的废旧书籍或者是作业本。

“我还以为村阳跟你在一块呢？”小个子哥哥很是丧气。张小冲也没在解释，只是微微的耸耸肩，表示并没有。

“这小姑奶奶！到底躲哪儿呢，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不可能躲出我们画线的范围啊！”哥哥叉着腰，踱步思考嘀咕

大伙儿也表示不知道，一个看一个，跟着儿猜，有一个稍微大点的胖姐姐指着堂屋大门的缝隙到“会不会躲那儿了”说完正准备朝我方向走来时，耀哥哥斩金截铁的说“不可能，她也很怕黑，再说里面那么黑！”耀哥哥一脸正经的摇摇手。

“要不让她出来吧！再这样下去，天黑了，你也找不到她的人”有人提议到

“哈哈哈”

“哈哈哈”

看到众人提议，耀哥哥思考了一番，想了想，反正下一次又不是自己找，也不必老是执着非得找到我不可。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感觉自己很了不起，赢了的感觉还是很不错滴，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想快点出去。

（2）

夏季的午后三点多时，太阳依旧很大，空气依旧烦闷。但是依旧阻挡不了小孩子爱玩的天性。一般这个时候，奶奶家旁边的大树下一排长石栏上，都会有周围邻居乘凉，他们面容冒汗，一边不断的用遮阳帽扇风透气，一边跟对方谈论着农作物好坏的话题。偶尔会聊到那个家的儿子今年马上要结婚的，老婆是城里的，还是乡下的。有时候，听他们唉声叹气，有时候后哈哈大笑。断断续续的人来人往，他们偶尔也会打一下招呼。

“老伯，你来了！”听到他们问候了这一句。一般来说只有外村的人来到奶奶的本村，村里人才会这样热情的打招呼，况且对于认识外村的人更是热情。所以很喜欢村里长辈们的待人方式。

“去我家喝点茶，老头子在家滴呐”还没有等对方热情的回应，就听到耀哥大姨清脆的邀请声。

“是啊，难得来一次，路又很远”有人附和

“不了，不了，接村阳就走，时候也不早了，回去怕是要黑咯”

“老伯，这次又来接村阳啊！”

“嗯，接她回去过七夕，主要她外婆也很挂念她”听这声音，我便知道了，是谁来了。

大姨：“村阳！ 你外公接你来啦！”大姨扯着嗓子喊

“我知道啦！”我也使劲的扯着嗓子回应，便从堂屋的大门缝里滑溜溜的钻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小伙伴们听到了大姨的声音，觉得应该有事发生了，在我回应之前就有些跑出谷场，站在谷场边上，探头朝大树下望去，探个究竟。只有辫儿，还有耀哥，张小冲知道是什么回事。

看到我从门缝中钻了出来，耀哥很是惊讶的脱口而出“哎呀，你这小姑奶奶还真的在里面”

“嘻嘻，哥，那个，那个嘛”

“村阳，你不是怕黑嘛，你怎么会，怎么会......”张小冲一脸狐疑，食指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我只是嘿嘿的笑着，不好意思的捞捞后脑勺。

耀哥：“..........”一脸难道我之前被骗了的表情。

辩儿则是坐在小木凳上哈哈哈大笑。

“村阳！”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外公！”见到外公时的那种心情，是无比的欢快，恨不得一步跨过去保住外公，在他温暖的怀里打转。因为打我还没有记事起，爸妈就把我托付给外公外婆抚养。由于家里很是拮据，他们则外出务工。八年间，我竟然不知道我爸妈是长什么样，我只是知道外公外婆对我的疼爱远远超过了我的父母，但我并不怨恨我的父母。因为我知道，是生活所迫。但我想，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外公外婆给我的疼爱了。

我高兴的扑向外公，想钻进他的怀里，那时的我刚好八岁。

“村阳，外公来接你回去，高兴不高兴啊，嗯？”大姨在一旁和蔼的说，还用她那长满老茧的大手搓了搓我的小脸。被她弄得生疼，老是嫌弃得往一旁躲开。耀哥，小花辫儿，张小冲他们在一旁看着，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跟大姨一样的微笑。那笑里透露出一点点的失望，恐怕是他们知道，我被接走了，他们也就少了一个有趣的玩伴。其他小伙伴也见了此状，有些便觉得没兴趣，就丧了气，便各自的回家去了。说来也巧，那个时间段，是放牛娃的时间。小伙伴们会约着一起到田坝里放牛，或者到奶奶家房屋后面山上。就连耀哥们也早就约好时间去，我之前是跟他们约好的，但是外公来了，这个约定就没法继续了。

“耀哥，辫儿，张小冲，我......我.......”既高兴又低落的说

“没事儿，下次来，我们再带你去”耀哥很是爽快的说，但是他声音里可以听出有很多的不舍。

“没事，下次，我们等你！”张小冲看出了耀哥的失落，一边拍着他的肩一边看着我说

辫儿什么都没说，只是很不情愿的拉着耀哥。奶奶家离外公家很远，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车，要说有车，也只能是摩托车。但那个时候很少有人家有，所以从外公家到奶奶家只得步行。而且走得都是山路，不平不稳，山石又多，路又很窄，耗时也多，很不方便。所以我很少来奶奶家，这一次来，还是因为跟随外婆到另一个镇上去买东西，碰见了也来赶集的奶奶跟耀哥，才跟随他们来的。虽说路途遥远，但是有耀哥在，还有也想念了奶奶跟辫儿那一群小伙伴们。

“那你们等我啊！”

“嗯嗯”

“嗯嗯”

“嗯嗯”辫儿很低落

“可是，可是奶奶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勾着外公的脖颈说

“大姨，你不知道奶奶去那里了吗？”辫儿问

“她，我还不知道勒，老人喜欢到处去找些药材，说不定跟那个老人约了”大姨若有所思的回答

“那她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外公抱着我问

“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大姨说

“我们也不知道”耀哥回应

几个人犹豫了会儿

“要不，没事你接村阳回去，老姑妈回来了，我们给她说了声就行”大姨左思说

“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晚了，就要黑了”大姨接着说

“要不，您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回去也行啊，这样一来，村阳奶奶也回来了，吃顿饭再走啊”

“不了，不了，村阳外婆明天跟随别家去外地吃喜酒，家里有好多事要忙吶，有机会，下次下次”外公很是客气的说

这么说来，倒不是非得回去，其实我非常希望外公能够第二天再回去，只是外公从来不喜欢在外面过夜，无论是谁家。

“那，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村阳我就接走了，麻烦大姨跟村阳奶奶说声”外公把我放在那个门外的椅子上，反身将我背起，“跟大姨，哥哥们说再见”三步一回头的与大姨说上一些话后，朝后山的小道走去。

我扭过头，望向谷场，看到哥哥们，大姨目送我们离开，很是不舍。也舍不得奶奶，但是我更舍不得上外公独自返回。所以只得默默的跟他们招手离别。记忆力里有多少这样的离别，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每一次我都很难过。那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放牛娃的吆喝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3）

我们穿过了茂密的深林，朝矮山上的小径走去，小径很窄，两旁都是野生的灌木丛，还夹杂着一些枯草，前几天下过的雨水还积攒在阴域的枯草中，即使晴了一两天，也可以闻到那一股腐草的味道，有时还能感觉到山间飘来一股清新的气息。小路的旁，除了有杂草，灌木从外，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岩石。要不是有人经常通过，这条小路，怕是要被浓密的灌木，杂草给封路了。这条小路是外村到奶奶们村里的一条还比较方便行走的小路。虽然小路坑坑洼洼的，岩石又多，相比较要翻越另外的一座大山来讲，这个条是个明智的选择。

“外公，这里是那里呀？”外公背着我，我指着远处的房屋说

外公咯咯咯的笑起来说“这个地方啊，叫水城！至于它为什么叫水城，是由于一个故事………”说到这里，外公便卖起关子来“小孩子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好好的学习”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会跟好好学习之类的东西扯上关系，满脸的无奈，因为每次问外公一些学习之外的题外话，他总是很好的勾起我兴趣，然后又很好直接给我灭掉，在追问，他只会笑咯咯咯的什么也不说，所以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总有一天我会知道滴。

外公背着我过山丘，来到四眼望去平坦的田地里，水城就在不远处的大山下，田地里到处是流淌的水沟，水沟边还长满了水草，偶尔还会看到小鱼苗，真是有趣。我迫不及待的从外公的背上滑下来，背了我一路的外公，背上全是汗水。我下来的那一刻，微风吹来很凉爽，想必外公也是，终于可以休息一会。我在小河沟边折了一把狗尾巴草，一边奔跑一边叫着外公。外公总是离不开一句话“别摔了，慢点”这句话特别的温暖，没有父母陪在身边的日子，外公给了我所有的爱。

等我们穿过平坦，清爽的水城，已经是下午6点了，夏天的夜晚来得比较晚些，那个时候天还是亮的，太阳的余晖一点一点收拢。虫鸣声也渐渐响起，放牛娃的声音也开始叫喊起来。

“村阳啊，累了吗？”外公走在我身后，我拿着一大把外公给我摘的野花说“外公，不累，还是村阳自己走吧”把脸往后一挑。

外公还是跟往常一样咯咯咯的笑着，大步走到我前面，蹲了下来。“来吧，外公背着你，你回到家，脚才不会疼!”有那么一会儿眼眶湿润了

“那…..我的花？”我说

“外公,帮你拿着”

“走咯!”外公拉长嗓音

离外公家还有一半的路程,还得穿过一片茂密的深林,那一片树林比之前穿过`的还大,还茂密.穿过树林,还要经过一片空旷的草地,顺着长满灌木的小森林,才到外公家,外公家就在小森林的山脚下,说是小森林,到也有点夸张,只不过是一个小矮土坡上长了很多高大的树木.

路过那片茂密的深林时天已经快黑了,我害怕的紧缩在外公的背里.以前老是听奶奶说各种妖魔鬼怪的故事，看到这一片静寂的树林，难免心生幻想。

外公像是感觉到了我的恐惧，他突然咯咯咯的笑起来，和往常一样。他那瘦小的脸上，皱纹笑的荡漾起来。外公不是很健壮，身体偏瘦弱了点，身高一般，但是从骨子里却透露出一股强劲的精神，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力量在时不时的散发出来。吸引着我。

“村阳，胆儿这么小啊”

“才没有呢！”我嘟着嘴，“有外公在吶，谁也欺负不了我”

    “外公，要不你给我唱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思考之际，外公提高音量“那个火烧坡吗，哈哈哈！”

“嗯嗯”我使劲的在外公背上扭动

就这样，一路上外公唱，我趴在外公背上听，每到树林的地方，外公就会提高音量。有时候外公唱一句我跟一句，有时候我跟外公一起唱，每次都会问他一些歌谣里一些问题，但他总是答不上来。这个时候我们便会一起哈哈大笑。谈论一些搞笑的小趣事。这首歌谣，我都不知道外公为什么会唱，他看起是一个很平静的人，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他在那里学的？，是否整个村里还有会，我也不知道，因为没听到过哪家公公婆婆唱过。有时候我猜是不是外公为了逗我开心，给我亲自编的歌谣。就连外婆都不会。

就那样，那首的不断循环下，我不在害怕黑乎乎的夜。

那首歌谣，承载了外公对我的牵挂，每次外公到奶奶家接我回来，这首歌谣便会在森林里，河沟边，山坡上，草地里响起。它承载了我童年里跟外公一起回家的快乐记忆。

“火烧坡，红焰焰”

“张打锣，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