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会疯的，有时候爱比恨更可怕

《瘗鹤铭》

鹤鸣三叠

一叠

可以停下了，停止

永无休止的探访

抚摸、扣击和辨伪

道的主人，逸禽饲养者

主宰自由的命运

从白云带回松下

又将一架仙骨埋进

苍茫的阴影里

这个也合乎逻辑

生于高峻死于低沉

只是迟早的事

你我将一同朽掉

朽就朽吧，造化易朽

必须接纳和顺从

当然，也有人反抗

不仅要反抗，还用心

耗神，以奇妙的方式

极端诗意的方式

写下那篇该死的文字

仿佛写给死去的恋人

《瘗鹤铭》残石

二叠

请问，真的爱过吗

写写也罢，权当游戏

从前，无比幸福的时候

也曾用长长的嘴壳

使劲儿啄青衫或乌发

得一寸，再进一尺

有人，非要在危险的地方

在比悬崖还悬的地方

一刀一刀，一斧一斧地雕刻

雕进寥廓，再刻忧伤

更要命的是：谁

赋予独步天下的手艺

写那么好，刻那么绝

想过后果没有

可能构成巨大的伤害

就算经得起雷霆

就算经得起霜和雪

还经得起炽热的梦想吗

世界会疯的！有时候

爱比恨更可怕

《瘗鹤铭》残石

三叠

再后来的事，碎得太厉害

已经记不太清楚

印象中，不止一次坠落

这个姿势是熟稔的

长江，也是个好去处

仅次于碧空。但是

人们再次找到了碎片

碎片也美极了：破镜

可以重圆。镶嵌、拼接

千年老物的魂魄

椎成薄薄的纸张，拓成

真真假假美学教科书

一身灵气的舞蹈家

纵是超尘出世的尤物

也得痛饮沧桑的甘露

从飞翔到敛翅

从石头到波浪再到

印刷、幻想、电子文本

世界还将怎样书写

羽化之悲，神品的变迁史

《瘗鹤铭》局部

[注] 大字摩崖《瘗鹤铭》刻于南朝梁天监十三年（514年），署为“华阳真逸撰，上皇山樵正书。”原刻在江苏镇江焦山西麓断崖上，残石现嵌于焦山定慧寺壁间。黄山谷论书：“大字无过《瘗鹤铭》，小字莫学痴冻蝇。随人学人成旧人，自成一家始逼真。”

镇江定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