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我是二合。”
“二合哥，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挺好，你呢？”
“也挺好的。老家那边现在已经挺冷的了吧？”
“嗯，入冬了，天气也该冷了。你们那边呢？南方应该没有冬天。”
“这边还行，每天十几二十多度，不过到了晚上也冷，没有暖气和空调。”
“我还是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呵呵。只是四下望去除了小麦几乎没有一点绿色，触景生情的时候容易让人心生沮丧和惆怅。”
“二合哥，你一向都是个容易触景生情的人，上辈子有可能是个大诗人，呵呵。”
“诗人就算了，容易触景生情这个你算是说对了。这时候我正坐在咱们村河边的大石头上望远方呢，呵呵。刚才碰到阿春他娘，聊了几句，然后四下看看这荒凉的景象，就莫名其妙的开始伤感了。”
“噢，阿春我倒是很久没见了，他——”
“他死了，前段时间刚埋了，你还不知道吗？”
“……我只记得他好像是有白血病，但……”
“住院好几个月，没治过来。”
听二合说完那些话，大志有些懵，眼前情不自禁浮现出那个眼睛里闪着光，却身材瘦弱，皮肤几乎白的透明的儿时玩伴。挂断电话，大志抬头望了望湛蓝天空上挂着的几朵随风快速移动变幻的白云，深吸一口气，伸手擦拭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
没多久，赵敬然和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约定的见面地点，一家低调朴实却早早排满一长队伍人的农家菜馆。这个菜馆占地面积不大，被一群花里胡哨的烧烤店给包围着，招牌很黑，上边的字也很小，以至于大志一直进了包间都不知道这家店叫什么名字，于是心里默默给它起了个名字——朴实菜馆。
“赵哥，这家菜馆地方这么偏僻，你是怎么找到的？而且这么不起眼的一个菜馆，怎么人这么多？”大志坐在靠窗的包间竹编椅子上之后，这才忍不住好奇的问。
“这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以前经常过来。我很少在外边吃，要是出来也基本就在这儿吃。”赵敬然说，“这里屋里坐着的，外边排队的都不是一般的老百姓，非富即贵而且有头有脸。”
“噢，我还以为有钱人都去吃高档餐厅吃西餐呢，呵呵。”
“中国人还是喜欢吃中国菜吧。不过内行的人知道而且喜欢来这里吃是因为这里的菜新鲜地道，都是空运自各地的特色菜蔬，无农药化肥，而且厨师都是大师级别的。”
“那应该很贵吧？”
“贵和不贵都实现相对的，相比几千美金一口的Beluga鱼子酱或者阿尔巴白松露，这里的菜品确实不贵，但比起一般的餐厅又着实不便宜。菜单来了，你自己看，自己点，全国各地的味道都能找得到。”
“赵哥，这价格跟鱼子酱比起来是不贵，但跟路边摊比起来可更不便宜。”大志苦笑，“一盘芹菜肉丝要八十八，竟然还有我很久没吃过炒饼，不过六十八一盘……”
“你看上去的价格统统可以统统打个三折，喜欢吃什么尽管点。”
“三折？这可真是能打骨折了，可为啥呢？难不成赵哥您是这里的VVIP？”
“不，我只是这家店的蔬菜供应商。”
看着大志嘴角有些不太自然的笑容，赵敬然问：“怎么了大志？今天你情绪好像不太对。”
把刚刚从二合口中得知曾经朋友离世的消息说完，大志长长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啊。他小我两岁，虽然从小身体不好，但在我们小学却称为神童，除了学习次次年级第一，还会下围棋、象棋，画画也相当不错。我刚上大学那年，听说他中途因病休学了两年，本以为治好了，没想到今年临高考的时候住了院，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还是走了。”
“所以，你的伤感是因为他的离开吗？还是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
大志愣了愣，不明白赵敬然为什么要这么问，想了想之后他说道：“都有吧，但主要还是他的离开。”
“可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为什么你，或者说我们不会为那些陌生人感到伤感呢？”
“因为我们对陌生人没有感情吧，又或者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在乎）他们的死活。”大志心里想，可嘴里却没有说出这句话。
“不要觉得我在讨论人性，其实我想说的是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圈子，像一张张蜘蛛网，跟你有交集的人某些举动会引起你的震动，没有交集的话，哪怕对方支离破碎了你都不会有丝毫知觉。而且，物质不灭定律你肯定学过，从这个角度上讲，人的死亡其实是一种形态的转换。我们身边那些曾经离我们而去的亲人、朋友，他们的死亡只是变成了另外一种我们看不到摸不着，但偶尔可以感受得到的东西，依旧存在。”
“谢谢赵哥，不顾这话听完我怎么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呵呵。”听完赵敬然一番话，大志会心笑了。
“那我们就聊点别的，说说工作吧。正式进入社会开始上班也有半年左右时间了，有什么心得体会吗？”
“一句话总结就是：都挺好。对我来说最主要还是真正独立自主了，能为家里的父母，能为社会贡献一丝丝力量了。”
“那就是个人价值开始得以实现了，恭喜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如果没有别的渠道，你要这么工作到六十岁退休，还有三十多年的时间。所以，给你个小建议：立足当下，着眼未来。”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社会上工作和在学校学习大同小异，都是先好好学习，再定个小目标？”
“嗯，学习阶段的目标可以理解为考一个好的中学和大学，那工作的目标就是你的职业规划了，这个其实要比你考学的目标难度更大，不确定也更高。很多人工作都不是出自真正的喜欢，而是为了生活的不得已而为之。大志，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所以才希望你能少走些弯路，能早日实现自己真正的梦想。”
“谢谢赵哥，听你说话特别舒服，也特长见识。你放心，我不想做个没有梦想的咸鱼，更不想做个放弃梦想的XX。”
“那今天我请你喝一杯，就算是祝你以后工作顺利，梦想成真。别告诉我你不喝酒。”
“赵哥今天兴致很高啊，呵呵，我要是不作陪喝点的话，一是不诚实，二是不礼貌。”
“知道我为什么开心吗？”
“说出来让我也跟着开心一下。”
“还记得上次跟你说的市政府要把福利院改成商贸城的事吗？我刚得到消息，计划取消了。”
“那可太好了。说实话，那么好一块地方，算是X市一方净土了，真的不应该再盖一些钢筋水泥。我觉得城市除了高楼大厦，还要多一些跟大自然亲密接触，能让人心情放松的地方。”
“我很认同你的观点。城市不能是个把人与自然分割开来的牢笼，应该是个两者和谐相处的天堂，这是现在中国城市化进程应该重视起来的地方。”
“赵哥，那咱们就先为咱们的志同道合干一杯！”
俩人刚放下酒杯，旋即就被窗外的一阵喧嚣叫骂声转移了视线。
朴实菜馆斜对面一家打扮的仿佛天上人间一般的烧烤店门口，一个身穿白衣短裙的瘦小女孩儿，在一众男女老少围观者惊讶的目光中，被一个五大三粗，脖挂金链儿的男人给薅着头发从屋内一直拖过台阶，重重的撂倒在青砖之上之后又被狠踢了几脚头部。一个从店内冲出想要上去阻拦的马尾女孩儿似乎是白衣短裙的朋友，刚下了台阶就被金链儿男的另外一个光膀子同伙儿一巴掌扇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台阶上半天没爬起来。而金链儿男剩余的几个男女同伙也纷纷从店内冲出来，手里拎着各式武器对着已经到底的白衣短裙疯狂输出。
围观者中，有在三米开完挖鼻屎的，有拿出手机录像的，还有个胖女人背着手像个不倒翁似的在店门口摇摆。
“我操——”大志突然爆出一句粗口，起身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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