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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究是出来了,深山里的阳光带着丝儿慵懒劲,它懒懒地推着起伏的群山。山上的雾气更像闹腾的孩子,你推我挤地升向天空。远处还有鸡的打鸣声,一缕阳光落到了窗上,耀眼的金色被风摇晃着,却让人觉出与尘世隔离的悲凉。
姜寒云听到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她轻轻地推开窗。这院子倒像人家废弃的庭院,可见女主人是怎样的邋遢?这时节,院子里丛生的杂草已然衰败,萎了的叶子趴了一地。石头垒的院墙又低又矮,石头的缝隙间夹杂着枯枝败草。一只公鸡站在院墙上东张西望,其他的几只母鸡在院子里追逐着,抢夺一条虫子。它们扑棱着翅膀,它们歪着脑袋啄着彼此……
灵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穿着有了些年月的红衣服,衣襟上还是老式的盘扣。她的头发像一堆枯草,腿腕处有着青斑。深秋的风像滚动的刺猬穿过她裸露的腿腕,她侧身,跺脚,然后弯腰揉着自己的腿腕。
灵儿起身,她歪着脑袋看着寒云的窗。她看到了姜寒云,然后傻乎乎地笑:“嫂子,你真好看,像一幅画。”
姜寒云看是灵儿并没有关窗户,她看着灵儿竟有了一丝怜惜,灵儿该是上学的年纪。她冲着灵儿微笑,她的笑憔悴而干瘪,像即将枯萎的花。只是瞬间,她的满腹心事已爬上了眉梢。她冲灵儿招手。
灵儿靠近寒云,她歪着脑袋注视着寒云:“嫂子,我想摸摸你的脸。”她长这么大没有出过大山,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人。
姜寒云点头。她微闭上眼睛,任灵儿的手摸过她的眉眼。她幻想,这是乔远寒修长的手指,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灵儿的手停了下来,她的指尖上有寒云的一滴泪水:“嫂子,你怎么哭啦?”她的大嘴巴里缺了许多牙齿:“你想你爸妈了?”
姜寒云看着灵儿裸露的牙床深深地疼惜,想她定是昨晚发病,被撬掉了牙齿。难怪她说话不太清楚:“灵儿,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她趁机打听,她想给远寒写封信,让他来救自己。可她必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灵儿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她后退着:“嫂子,我,我也不知道,我……”她因为说谎满面通红。
“灵儿,我要上厕所,你给我开门好吗?”姜寒云知道,灵儿定听了她父母的叮嘱。他们毕竟是一家人,她怎么会告诉自己?她得想办法逃出这家。
灵儿没有说话,她转身跑回了厨房。她再跑到窗口时,手里拿了根绳子:“你得让我拴着你,你要是逃了,我二哥就没有媳妇了,我们家的钱……”
“我答应你。”姜寒云知道逃走并不容易,但她不能总呆在这间房子里。她要走出去,她必须知道这是哪里。
让姜寒云没有想到的是,给她开门的是二宝。她立刻向后退,她想关门。二宝像铁塔似的杵在寒云面前,他用力地推着门,然后野蛮地拽住寒云的手腕。他用绳子绑着寒云:“灵儿,灵儿……”
灵儿不敢看寒云的脸,她从二宝手里接过绳子,拽住寒云,二宝跟在寒云身后。
姜寒云被灵儿拽到了后院的小树林里,这时树木落了叶子,这些树并不高大,它们整齐地排列着:“灵儿,这是什么树?”她用普通话说。她怕灵儿用方言回答,自己听不懂。
“这是桑树,我们这里好多人家养蚕。”灵儿随口说出来。
二宝弯腰捡了土块打灵儿:“不说话会憋死你。”他的目光停在寒云脸上,然后害羞地挪开目光。他低下头笑,自己的媳妇真好看。
灵儿停下了脚步:“嫂子,你就在这儿上厕所吧!”
姜寒云回头看着二宝:“你走开。”她又对灵儿说:“灵儿,你这样拽着我的手,我怎么……”
灵儿愣了一会儿,她看着二宝。二宝给灵儿使着眼色。他用手比划着,让灵儿站到寒云身边。灵儿走到了寒云身边,二宝立刻转身,给了寒云一个背影。
“灵儿,你这样看着我,我不好意思。你也转身吧!”姜寒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逃”字。她看着灵儿转身:“绳子还是太紧。”
灵儿便听寒云的话,把绳子放松点再放松点。末了,姜寒云趁机使劲,绳子从灵儿掌心抽离,她抓住绳子转身就跑。
“二哥,嫂子跑了。”灵儿感觉到绳子从掌心抽离大喊着。二宝转过身就追。
姜寒云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回头,她拼尽所有力气向前跑。她要跑出了这片桑林,她要离开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可横亘在她面前的又是人家的院落。
“大伯,我媳妇跑了。”紧追着寒云的二宝对着,这家院门口大喊。
房子里跑出来三个男人,他们堵住了姜寒云,嘴里说着寒云听不懂的话。他们抓住寒云的胳膊,摁着寒云。
灵儿爸和灵儿妈也追了过来,他们回家发现二宝的新房里不见了寒云,便追了出来。
灵儿妈喘着气,她捞起这家院子里的扁担直接抡到寒云膝盖上:“我叫你跑,看我今儿咋把你打残。”她挥舞着扁担,一下比一下狠。
姜寒云的腿上本就有狗咬的伤。她哪里经得住扁担一下下抽在腿上?她的身子摇晃着,几乎站立不住。她两侧的男人拽着她的胳膊,她被打跪倒在地上。
灵儿妈还不罢休,她扔了扁担,直接拳打脚踢:“我叫你再跑,你是我拿钱买回来的……”她咬着嘴唇,边打寒云边嘟囔着。
姜寒云抬起头怒视着灵儿妈,她目光里的恨像利剑往人胸口上刺。灵儿妈打累了,她长长出了口气:“大哥,给我把她弄回去。”
姜寒云害怕他们又像昨天那样对自己,她想挣脱身旁的几个男人。然而她的挣扎是徒劳的,她被几个男人托了起来。
“还想跑,还想跑是吧?”灵儿妈越发地生气,她的手去拧寒云的脸蛋。
灵儿爸拽住了灵儿妈:“你跟娃计较什么呢?咱回屋。”他冲灵儿妈使眼色,他说着背着手往回走。二宝瘸着腿跟在后面。
姜寒云依然挣扎着,她发现这家院子里有茶叶。茶叶,蚕桑,这是哪里?她在想着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的目光瞥到了二宝瘸着的腿,恍然又想到了姜永明。
姜寒云又被扔进了房子里面。她又被捆绑了起来。灵儿爸不停地看我二宝,二宝跑出了房间。
灵儿爸看着灵儿妈叹了口气,他拽着灵儿妈走出房子。他们并没有在院子里面说话,而是走到院子了外面:“你的办法能行不?今黑就能叫二宝把生米做成熟饭?得快点,这女子太烈,来硬的不行。”
灵儿妈爬到灵儿爸耳畔嘟囔了好一会儿。灵儿爸越听越开心,最后他们看着对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灵儿妈又冲到二宝新房门口:“我叫你跑,今儿不给你吃饭。”
姜寒云害怕他们又像昨天那样对付自己。她把藏在袖口里的碎瓷片抖到了手心,她又开始一点点地割着绳子。
傍晚时分,灵儿妈在院子里大声喊:“灵儿,给你嫂子送碗水。”她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求来的“真经”。她打开纸,取出其中一小包药全倒进水里,并刻意用筷子搅了搅然后加了些蜂蜜遮盖药物的味道。
灵儿端着一大碗水:“嫂子,给你喝水。”她一脸的不情愿。给二哥买了媳妇来,还要她伺候,她不开心。
姜寒云看着水碗抿着嘴唇,她的确是又渴又饿。她的手和腿都被绑着,她不能动。
“嫂子,我妈叫我喂给你喝。”灵儿把水碗端到寒云面前,等着寒云张嘴。
寒云会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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