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

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农村的姑娘，其实晓文对于农村和城市的界限一直没有特别鲜明的意识。除了偶尔进县城探亲、采买东西时，眼中会流露出对于县城宽大水泥路、流光溢彩商店的好奇与艳羡，她觉得农村也没什么不好。农村生长着她的祖祖辈辈，有她熟悉的田野，粗壮的大树，有夏天热闹而又聒噪的蝉鸣，有秋季农忙丰收时的忙碌与欢欣。

  她总记得小时候，村庄上有很多小伙伴，大家在一起追逐游戏，每到吃饭时，散落零星的平房里会升起一道道炊烟以及一声声父母呼唤子女吃饭的声音。那时候的村庄是热闹的，有着人烟味的。在逐渐长大中，晓文会渐渐感觉孤独，她和村庄一起的孤独。年长的哥哥姐姐出门上学或离家闯荡，同龄的小伙伴也一个个随着父母在城市里安了家。村庄依然在那里，尽管空置了许多房舍，“走失”了很多村人，村庄仍像一位宽厚的母亲，目送着逐渐长大想要远行的年轻儿女并用屹立不倒的身影告诉他们：我一直在。渐渐的晓文也长大了，她需要到镇上上中学，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不怎样但还是为她在镇上租了房子，为她陪读。除了逢年过节还会回去陪伴家人，晓文也很少回家了。但是村庄似乎还是旧时的模样，依旧是那些零落的房舍，那些走不动离不了家的村人脸庞依旧，只是岁月为他们添了白头与沟壑。她忽然间发现，村庄好像那些依旧生活并等待在家里的村人，多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守候在原地。再大一点，晓文考取了县城里一所不错的高中再加上学业的负担，她回来的次数更少了。偶然间回一次老家，再看看那生长的乡村，熟悉却透着衰败，与记忆里那个热闹喧嚣的村庄好像更对不上号了。因为家里在镇上购置了楼房，老家一直没有人居，遍地灰尘让老家显得更是陈旧，回来好像也无甚趣味。除了看看爷爷奶奶，晓文觉得老家的存在更多的像是一种仪式，一种逢年过节才被重温的仪式。虽然这个仪式平时不重要，但是它的存在依旧必要。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在外地上学的晓文听到老家即将被拆的消息，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仿佛听了一句新闻、一个闲聊，没有过脑子，没有太大触动。那年寒假，晓文回了奶奶家，面对奶奶的感慨，晓文好像才意识到老家即

将要发生什么，她骑车去了老家，打开门看了看，老家还是那样，一如既往，虽显颓败但仍旧充满回忆，她拿出手机郑重地对着老宅拍了张照。偶然的一天，晓文打开微信的家族群，发现爸爸在群里发了段视频，是挖土机推掉老宅的视频，可能是时间冲淡了她的记忆，晓文只是一阵唏嘘，未作他想。

  再一次回到奶奶家，晓文骑车去看了老宅的废墟，踏上依稀能辨出自家房舍的位置， 心中涌起一阵怅惘，一阵告别的怅惘，告别老宅，告别记忆中的欢乐喧嚣，告别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