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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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十月二号，国庆节、中秋节假期的第四天。天阴着，有细细的雨滴洒落。节日的大街上人流如潮，车水马龙。女婿开车载着我们四个——丈夫，两个女儿，和我，还有一只十大周岁的成熟稳重的狗狗，穿插过拥堵的大街慢慢驶到了停车场。正东瞅西望找车位，忽然听见左前方车位上车子发动的声音，车里的人齐声欢呼，真是好运气。于是等人家前轮开出，我们就赶快后轮开进，抢占阵地。

下车，随着人流走到了商场，乘下行电梯，狗狗吓得直往后退，女儿说“抱上吧”，女婿毫不犹豫一把搂起，女儿大笑着在前面抓拍，一堆人围着团团，喜笑颜开，只有爸爸板着个脸淹没在头海中。进地下室，带着狗狗闯过保安的卡口，一番交涉，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预订的影楼。今天，由大女儿主持，要在这里拍一张原生态的全家福，女婿不入戏，负责开车和照顾团团狗。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之前在路上就打过两次催促电话。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姑娘有些不耐烦，第一句话就是“先过这边交一下剩下的费用”，女儿赶忙过去。同时另一个女孩引导着我们往里边走，说是先选要上镜的衣服。

转到后面，高高的两列衣架上挂满了衣服。黑的白的红的，纱的麻的棉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礼服。但是质地跟商场里挂的截然不同，这里的看起来又劣质又陈旧。俩女儿很快挑好了她们的衣服，一个是一件黑的纱裙，胸前一束黑纱皱花，浅红发黄的长发，青春靓丽的神采衬得衣服俏皮可爱。一个是上黑下灰绿色搭配的长长的礼服裙，圆脸大眼睛白皮肤，瀑布般的黑发披在肩头，托得礼服优雅高贵。轮到我了，却换了好几件都不称心，镜子里的苍颜白发和劣质破旧的衣服谁也看不起谁，互相嘲弄。换过来换过去，最后差中选优勉强挑了一件白色的纱裙，细肩带，左边的有白色的珠子，右边的因为穿的人太多已经脱落，一颗也不剩，还有几截断线头探头探脑，看起来怪寒酸的。腰和背后边的带子怎么也系不紧，松松垮垮，很不自在。服务的小女生不知在哪儿拿过来一个大钳子，在后边一夹，感觉好一点。三件衣服后背都开得很低，好在并不拍后面。前领陡地凹下去，穿起来得一直挺着背，若一弯腰就看起来不雅了！没办法，这是最好的了，别的挑不出来。女儿告诉我影楼都是这样的，让我要明白这些衣服只是为了拍照，拍出来效果好就行了。你要嫌脏，回去好好洗个澡就行了。再说，如果衣服都崭崭新，质量上乘，那影楼投资就增加，顾客费用就提高，大家都不划算。

我虽然不满意，但既来了，孩子们又满腔热忱，我也不好意思扫大家都兴。算了！将就吧！这样想着，又一个小女生领着我们到化妆台前，那儿已经坐了好几个，都穿着影楼里的衣服。顿时，就像都到了游泳池里穿游泳衣一样，刚才的尴尬渐渐消失。正要化妆，选衣服的女生过来说“叔叔”死活不化妆，让我们劝劝。女婿笑着说他劝不动，女儿也拒绝这个艰巨的任务，我也肯定不会在这时候自讨没趣，所以告诉她们，不化就不化，随他吧！一边念叨着，我也是被你俩逼上梁山，要不谁愿意跟你们来这儿这么着折腾！穿我们自己的衣服齐整整站那儿一排拍一个就得了，真实自然朴实无华，又不费钱，多好！何苦来着！

化妆的女生面无表情，声音机械性地平和温柔。各种各样的化妆盒子里的各种各样的颜色格子，这样那样的小软毛刷子在这些格子里随便刷一下或几下子，往你脸上轻轻一抹，细细的什么笔在你眼睛周边部边划线，同时告诉你“看上边”“看下边”，长长的美甲上沾着薄薄的透明细胶带，轻轻地贴在双眼皮上，边解释说眼袋松了，贴上紧致。我说并不紧呀！还是不急不恼面无表情，声音情绪都无变化，说：“这不继续贴呢！”又贴了两条，看了看镜子，可能是还不如不贴，又轻轻撕下。唇笔三下五除二图好口红。抽屉里取出个大电夹子，把头发揪紧弄弯，前面刘海处，两鬓和耳朵后都蓬松起来，藏着的白发无处可躲，一绺一绺地出现在前额鬓角。我说这不显老吗？可是化妆女孩和俩女儿，还有路过的别的顾客都夸好看，有气质，显高贵，我也不好再说啥，心想就这吧，完成任务就好。

一番折腾，开拍了！拿相机的是一个瘦瘦的小男生，从头到尾就没弄清楚谁是谁。对我丈夫的称呼一会儿大哥一会儿叔叔的叫得人晕头转向，两个女儿的称呼也是“这个”“那个”的指代不明，我则是“阿姨”“妈妈”不断切换，唯独狗狗的名字喊得真切，“团团”“团团”的，把团团听得心慌活兰。他俩耳朵紧紧地往后贴着，在七嘴八舌的“趴下”“卧下”“蹲下”“起来”“扭头”“看我”甚至“鸡蛋”“火腿”的指令或诱惑中战战兢兢。

四个人带狗狗拍；然后狗狗歇着，四个人拍；然后，爸爸歇着，妈妈和俩女儿拍；然后，妈妈歇着，爸爸和俩女儿拍；然后，爸爸妈妈都歇着，俩女儿拍；然后，俩女儿歇着，爸爸妈妈拍。站着，坐着，侧面，正面—各种拍。笑得太死板，笑得太开，笑得很严肃，笑得凶了，笑得崩了…各种要求，各种挑剔后，终于拍完了。

最后选照片，就是从一百多张照片里选四张精修，做好可以巨幅悬挂卧室或客厅墙上的。又是一番劳神费力。

近一点从家出发，到影楼一点半，选完照片准备回家时将近六点，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