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半天的照片,都没有找到一张和母亲的合影,唯一保存的就是这张母亲发过来的参加广场舞比赛的照片。
其实我和母亲的关系在我上大学之前并不是特别的融洽,印象最深的一次合影是我一周岁的时候拍的,那张照片像印在脑子里一样,我抱着一个洋娃娃坐在母亲温暖的怀里,黑白的颜色,不是特别清楚的影像,却是我感觉最温馨的一刻。
小时候我是在姥姥家长大的,等上学了才回到自己家。我有一个小四岁的弟弟,弟弟天生体质差,三天两头生病,父母的精力都放在弟弟身上,所以我从小就很独立,似乎从没奢望过在父母的身上得到依靠,也使我幼小的心灵深处过早地把他们排除在外。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唯一的沟通就是考试考了多少分,考了第几名?别人可以出去玩,我只能在家写作业,别人有新衣服新玩具,我却只有一句话,学习好才会有。
上小学的时候我成绩还是可以的,每年都能在学区里得奖。小学升初中时,我竟然考了全乡第二名的成绩!这在村子里像炸了锅一样!我们那个村是全乡最小的村,只有100多号人,几十年都没有出过大学生,所以,不但我父母,全村的人都认定我应该是个大学生苗子。只有我心里清楚那次考试不过是个意外,我的实力根本没有那么好,比我厉害的同学有很多。
我因为那个“第二名”的成绩被成功地分到重点班,也因为那个“第二名”的身份,成了老师们关注的对象。我一边知道自己实力不足,又一边骄傲自满,学习上面开始捉襟见肘,没过多久就原形毕露,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次英语考试,只有48分!(满分100)只能用震惊来形容当时的心情。
事情变得更糟糕是从我结交认识朋友开始。小学里同学少,也好像没有那么强的交际意识,稀里糊涂就过去了。上了初中,班级人数增多,大家来自不同的学校,有着不同的性格,我感觉很多人都很有意思,很快就找到跟自己情投意合的姐妹,接下来不是努力学习,而是想着法子玩。跟她们在一起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快乐,快乐得忘记了我是谁。
很快半年就晃过去,期末考试来了,差成绩就像纸包不住火,没有办法像平时一样糊弄。我硬着头皮在放假的那天如实告知父母,他们没有办法接受当年的第二名跌落到年级一百多名,劈头盖脸地责骂我!我愤怒,无比的愤怒,在他们眼里除了成绩,真不知道还会关心我什么!我抵抗不过他们,就选择冷战,天天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母亲还是站了出来,要跟我谈谈。我一脸的倔强,哼,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不就是看我成绩不好了,让你们脸上无光么,你们真自私!母亲看我如此态度,顿时无语,眼泪竟啪啪掉下来。
从小见惯了他们打我,骂我,却从没见过眼泪,这眼泪的确吓到我了。我的心一颤,这下肯定伤到母亲了,但是又一转念,我说得又没错!
母亲终于说话了,说没想到我会这样想她,她只希望我能好好学习,能够脱离农村的生活,不重复她的人生。她第一次跟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姥姥姥爷依旧供她读书,她那时贪玩,不愿意学,读高一后无论如何都不要上学了,跟着小姐妹一起退学,偷学织围巾。。。后面只能在地里干活,后面她有同学在恢复高考后考进了大学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
我被镇住了,母亲小时候经历的不正是我经历的么?如果我不悬崖勒马,母亲的现在就是我的将来!如果没有改变,人生就是一种重复!
新学期开始后我收敛了玩兴,开始努力学习,虽然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名列前茅,但年级前三十名肯定有的。
我顺利升入高中,进入新环境和新学校的后,又面对同样的问题,但是这次是因为自己的学习方法和能力问题。
还是放寒假的那天,我和同学一起回家。我们是住校生,车子放学校一放就是一周,刚走出校门同学的自行车就坏了,她让我先走,我却坚持要等她。等她的车子修好,天色已经暗下来。
路灯的光,拉得我们的身影很长,我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再漫长的路也有终点,靠近村边的时候,看看同学的妈妈等待在路口,看见我们过来,赶紧迎了过来,急切地问我们才回来,把他们担心死了,还跟我说刚从我家出来,让我赶紧过去,说着就带着自己的女儿走了。我望着她们的背影,羡慕地骑向自己家。我幻想着迎接我的是什么呢?会不会又是一顿责骂呢?
终于到了家,我拉着脸说回来了。母亲在厨房里包饺子,听到我的声音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说回来啦,真是担心死了。我说我考试考的不好,她一愣,然后说没事,先吃饭吧,今天知道你回来,包了饺子,你爸去给你买猪脚去了。这次是我的泪马上就出来了,我强忍住,借着放书包迅速地跑到另外一个房间。
后来我终于考进了大学,虽然也只是一个二本,对于他们来讲已经足够了。我报考了师范专业,希望成为母亲希望的样子。
时代在变迁,我最终选择了远方,离开后才愈发怀念那个叫做家的地方。现在我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回想自己走过的路,要不是因为母亲的坚持和鞭策,恐怕我这辈子也走不出那个小镇,过得将是另外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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