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死亡

（图片/来源网络）

导语：

当你想到，所有的生命的构成都不过是来自于曾经的广阔星尘，是破碎的星星构成了此时的我们。

那么，死亡，与生命的诞生，也许都不再是遥远而又可怕到不敢提及的事情。 

     ——  菜猫

01

我曾经有过两次濒死的体验，或许准确点讲，是三次。

若是按时间顺序来讲，第一次，是在小学时候的事。

那是大约两三年级时的样子。

一次家长带着我去一个大型水上乐园玩。在一个从高处滑下来然后俯冲到水里的项目时，一头扎进了水里，呛水了。

至今想来，那些画面在那一刻都宛如静止了一般。我不知道是不是人濒死的时候都会这样 —— 时间的概念逐渐模糊，但周围的色彩却突然丰富而夺目了起来：

在那静止似的光景里，一直记得隔着水面来回摇晃的大人与小孩的身影，看到周围一个个扭曲的波光走来游去，身上又时不时被人的腿或者脚碰到、撞击。

我能感到人群就在我身边的不远处，各种声音影像就围绕在四周挥散不去，但奇异的，竟始终没有人发现在水中浮不起来的我。

那时感觉水面距离自己好像也并不深远，但却又刺痛的、憋闷的将我裹挟其中；好像并不是那么难受，但自己却怎么也从水底站不起来。

那种直不起身的失重感始终记忆犹新，好像在那一刻的时光里，我只能躺在那处接近池底的地方，在一个近乎静止的空间里看着外面波澜扭曲的光怪景象，感受着那群好像很近却又总是仿若隔着些什么的人群。

后来，也不知怎么弄的，也许真的是垂死时的挣扎努力，忽然地也就有了气力。然后便猛的坐了起来，一蹬腿也就浮了上去，再然后便稀里糊涂的来到了水池边。

而这件事另一部分令我记忆深刻的，是整个过程里，我的父母都无所察觉，周围的人也是。

死亡在那一刻贴的那样靠近，但它发生的却竟是如此的无声无息。

这也是第一次让我意识到，原来死亡的来临可以如此安静。

02

而后来多次的回忆，让我再一次理解了 —— 也许死亡本就是一件独属自己的事情。

它也许也会像偶像剧、电影电视中那样引人大声恸哭或者慌张的呐喊，但，那其实都是别人的环节。

当死亡真的降临，对于当事者来说，它很可能只是一场时刻到了的最后瞭望，仅此而已。

而说起经历，另一段濒死的体验则让我连“最后瞭望的机会”都险些没有，或者说也不能说是没有，但它却不是以“看”的方式告别种种，反倒是以“听”的方式感受那时那刻的世界。

03

那是在我在国外留学期间发生的事。

说来还有些小尴尬，它是发生在我一次正在洗澡沐浴的时候。

当时学校将我们安排在的，是一栋刚刚建成没多久的学生公寓。因为是新建成的，所以住宿环境相对优越一些。沐浴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单独房间，不大，但分内外两室。人进去后，在外面放好衣物，就可以进内间单独沐浴了。

这听起来是挺不错的情况，但，直到那次濒死的时候，我才发觉，这也将意味着一旦真的摔倒或出事，可能就会连一个注意到的人都没有。

那时我正在往身上打着泡泡，嘴里则哼着不成曲的小调。而就在我往头上也揉得到处是洗发泡泡的时刻，突然地，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是突然停电的那种情况，就是突然之间，你的眼前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再然后就是傻愣愣的面对这种情况，然后几秒钟后，听力的补偿起了作用，你突然意识到水流依然在哗哗的流淌，你没有与这个世界突然隔绝，周围依然是你刚刚所呆的环境，但，你什么都看不见了。

起初的时候，我很是怀疑是不是电闸被拉下来了，但很快，我的这种怀疑就被打消 —— 因为我想起来浴室间里是有通向外面的换气扇的，那种直接镶在墙体上的那种，这也就意味着，光线是可以通过换气扇泄露进来一些的，那么即便是停电，也可以有外面的阳光驱散部分的黑暗。

但我面前的，却是全然的黑。

它黑到什么程度呢？

我在意识到换气扇的存在时，就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这种黑太不正常了，或者说我从未遇见。因为我们即便是在再暗的屋子里，其实也是多少有些光感的，但此刻，一点也没有。

我以为是我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意识到，但实际上，当我把手上的泡沫顺着水声冲掉，然后颤颤巍巍的伸到眼前、想触摸眼皮的时候，我才发觉，我摸到的不是眼皮，而是睁开的眼睛！

我不是没有睁眼，我只是看不见了。

那一刻，说实话，我是有点懵的 —— 关键它来的太毫无征兆了，我几乎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上一刻还哼着小调，下一刻竟然就失明了？！

而紧随其后的，我发现自己产生的情绪竟然不是慌张，或者大喊大叫，而是一种令我自己都很惊讶的淡定。

我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很强烈的其他不适，有一些头晕，但并不严重，呼吸也还算平稳，心跳，心跳管不上了，也许很快吧，但我没太过关注。

我想到的是，我还浑身都挂着泡泡，这要是接下来再出来其他的情况，然后有人发现送我去医院了的话，我这个样子岂不是很不雅？！

于是顺着水流声找到方位后，便赶紧挪了过去，从头到脚的冲了一遍。然后便摸索着找到了门的方位，推开门，向放衣服的架子摸索。

而也就在这时，眼前一点点重新有了光感，大概两三秒或者七八秒的样子，视力完全恢复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地道的濒死体验，也许应该叫濒失明体验？

但事后去想的时候，确实是有不少庆幸和害怕的。

庆幸那个时候淋浴间不大，不然可能很容易摔倒或者出其他危险；也庆幸公寓的水温一直恒定，也便没有出现慌乱之下被烫伤的情况。

而烫伤这事儿我可是有发言权的，因为大学军训的时候，我就曾在大学的浴室间被直冲而下的水流烫伤过。当时幸好是被旁边的同学拽开的，不然被烫的一脸懵逼的我可能就不仅是局部烫出水泡这么简单了。

这么回忆起来自己还真挺多灾多难的。

而后来我想，那次之所以会出现临时失明的情况，可能是跟我前一晚熬夜有关？那阵子边上学边打工，前一天晚上还熬夜，可能即便是自己没察觉，身体也罢工不乐意了吧，所以这也算是对我的一个小小警告？

从那之后，这方面自己也注意了很多，至少熬夜过后，肯定是会先吃东西再洗澡了。

而这次令人尴尬而惊险的体验，却让我又一次见识了生命的可贵和脆弱。

说来就来的黑暗，就像死神的怀抱，一片纯然的黑，又是那么突然。

就像一场戛然而止的电影，你以为还有第二部、第三部可以上演，但其实，可能连一部都没得商量，说停就停。

既无声无息之后，“突然性”成了我对死亡的又一感官。

04

而第三次，则是一次地地道道的濒死体验了，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作数，因为它出现的时刻太早，早到那时我大概也就一两岁左右，除了被围裹起来恐惧的时刻，除了窒息时画面似的片段，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前因后果也都是听家长说的才一点点补全。

但，它确实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一次。

地点是在厂区的托儿所，不是幼儿园的那种，就是厂区帮员工带一两岁孩子的那种托儿所。

起因好像是因为大家都午睡，但我那个时候不听话，非在小床上站着，就是不睡觉，然后老师生气了。

生气的结果非常可怕，那个女老师找了个绳子，将我先用一个被子像裹粽子一样的整个裹在了里面，然后怕我挣扎，外面还捆上了一根绳子。

真挺令人胆寒的，即便是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用第三视角去看的此刻，每每回忆起来，也只觉得，触目惊心。

当时我的印象，只留有被裹在里面四肢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出去的恐惧，和逐渐窒息时刻眼前的一片灰暗。

刚刚我有提到我留学时片刻失明的感受，也正是因为有小时候这样感受的对比，我才在那一刻明白了自己失明的问题。

因为即便是被被子裹住，只要是在白天，多少还是有一些光感的。

但，也正是这份光感，让一点点窒息的感觉越发明显和绝望。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是没有这么多诗情画意的感受的，大概只感觉到了憋闷，所以也便变得越发挣扎，而这只引来了更严厉的“惩罚”。

再后来的事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听我妈说，她接我的时候，我的脸色都不对了，那个老师还跟我妈说，是我自己不听话，中午不仅不睡觉，还随意排泄到被子上了，我妈还就此一个劲儿地跟人家道歉。

等这事儿真的真相大白，那都已经是我有印象的高中阶段了。一次偶然提起，我妈才弄明白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联系前因后果，也就明白了，原来那个时候我是因为被窒息所困导致的大小便失禁，我那不对劲的脸色也就有了答案。

可惜，黄瓜菜都凉了。

我挺羡慕我一个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他回家就跟妈妈指着痰盂，指指脑袋，然后他妈妈就发现了老师打孩子的问题，不仅去托儿所里找了老师，还给他转走了。

这事儿我能知道还多亏我俩一起长大，我们的妈妈也直到今天都是好朋友，所以大了之后聊天，才得知了这么个插曲。

可我就没那么幸运了，可能也是事情发生的太隐蔽，直到高中我妈才弄明白，但那个时候她又忙着别的，也就很快把这事儿放到脑后了。

而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却是很大的，直到今天，我仍然对所有被子或者怀抱覆盖超过脖子以上的情况非常紧张，一秒不到就会感觉窒息、恐惧。

那种恐慌大概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以至于我对于所有令人感到窒息的事情，甚至只是某种颜色、某些味道，只要是令我的感官会联系到窒息的，都会令我分外难受。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后遗症了吧。

05

现在每每看到新闻中不良教师的报道，我依然会非常愤慨，因为内心曾真正的感同身受过。

对于死亡这个话题，我在中二叛逆时也曾一度向往，在逆境困难时也曾尝试拥抱，在努力生活后也曾避而提及，而直到，长大成人作为成年人的我再一次回忆时，我才发现了它的远和近。

所有的描绘都具有诗意，所有的慨叹都指向神秘，而唯有真的曾贴身接触，才体察到了它的安静无声与突如其来，以及它的残忍与慈悲。

所有的生命的构成都不过来自于曾经的广阔星尘，是破碎的星星构成了此时的我们。

死亡，与生命的诞生，都不是遥远而又可怕到不敢提及的事情。 

当它来临时，无需畏惧，因为这天地、这万物、这广阔星海，都可以是自己的归途；

当它离去时，也请无需庆幸，因为我们终有回归它怀抱的时刻。

所有的不愿死亡，都宛如一个不愿归家的孩子般的执拗，并非不好，却也不必过于执着。

当六月的晚风伴随你下楼而去的脚步，你是否也能从中感受到曾经的，属于其他生命的温柔？

我们来时，一无所有；

我们的归去，也不过是再一次化作广阔星河。

那曾经供给一颗恒星的能量，现在就转化在你的身体之中；

那曾经闪耀了几个世纪的亮度，现在就化为你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这样想来，

是否，

也能让你多一些力量，多一些安抚。

是否，

也能让你在面对生命，面对死亡时，不再仅想到它神秘的黑暗，反而会有更多的动力，去尝试更多新的事情。

犯错、成长、明知失去依然尝试、明知归途依然前行！

愿星辰大海和这世间一切美好的光景，能让你不再畏惧死亡的归处，而终能，坦然前行！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