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为什么对面走过来的人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顿了下又躲开。
为什么那个人眼睛一刻不转,惊奇地看着我。
噢,好像是因为我的脚,我的手,我的嘴角,还有我怪异的姿势。
我想起来了,是我生病了,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和小伙伴蹦跳玩耍的自己了。我的肢体、面部总是会不自主地紧张,然后抽搐,我的双脚像一幅剪刀,在地面上踉跄移动。我的嘴角,会高频率地向外拉扯。
爸爸妈妈轮流在家陪着我。
艰难地吃完饭,妈妈把我抱到沙发上,她打开电视,调在一个体育节目。她知道我爱看。那个我最爱的球星迅疾而有技巧地带着球奔跑,矫健灵活的身姿还是和以往一样迷人,令人向往。
妈妈用抹布擦着手从厨房里钻出来,我对她说:“妈妈,我可以去踢足球吗。”和以往一样, 不出意外,我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耳边只传来咿咿呀呀模糊得没有字节的声音。妈妈微笑着走过来,轻轻环住我的身体,说:“儿子,你说什么,刚才太远了没听清。” 我抬起已经好久都没有伸直过的弯曲着的右臂,指着电视又重新说了一遍,我的耳朵又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这种声音,只有我和爸爸妈妈能懂。
/02
妈妈抱着我来到球场上,把我安置在球场边的长椅上。身体还是在抽搐,我试图让它安静下来,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它都无动于衷。它躁动得有一刻让我静不下心来。
我深情地望着眼前这片曾经留下过我的足印和欢呼的土地,眼睛发涩。有一滴咸咸的泪滑落到嘴角,可能是起风了,眼里进了沙。接着一滴一滴又一滴,好像有无数颗泪珠在排着队等着结串落下。我赶紧把头偏向一侧,眨眨眼睛,抬眼望向天空,这是我关住泪水的小诀窍。我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让妈妈看到,不然她又要在我不在的地方,红着眼眶,压抑着抽泣。
到了下午,爸爸下班回到家。他一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张开双手快步过来抱着我问:“儿子,今天过得怎么样?待会儿想吃什么?” 接着松开手臂双手捧住我的脸一边揉捏着一边给一个大大的笑脸。每当看到这样开心的爸爸,我也会很高兴。
/03
这天,我生病了,发着高烧,咽喉部肿得像堵着一个网球,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时候的身体变得很安静,不再看上去很兴奋地手舞足蹈了,我喜欢这样听话的它。
爸爸妈妈很紧张,爸爸才把我从车里抱出来,我就看到妈妈已经跑出了很远。等到我们到了门诊部时,妈妈已经挂好号了。医生说我是扁桃体发炎,需要输液消炎。开好处方后妈妈拿着收费单去交费,爸爸抱着我坐在候诊厅等候。
这里人来人往,全世界的人都聚到这里似的,有的人脚上打着石膏,有的头上缠着纱布,可是这么多生病的人里,没有一个人像我。
我的药水配好了,护士叫到我的名字,爸爸抱着我过去的时候,我感受到几道视线扫射过来,只好赶紧缩在爸爸厚实的臂膀里藏好。
听见爸爸轻声在耳边对我说:“儿子,到我们了,不疼,来,伸出手。”我听话地伸出手,爸爸妈妈握住我的小手臂做一个固位,心里并不害怕疼。在记忆中,我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了。当针的斜面刚刚扎入皮肤表面时,痛觉神经反射突然刺激到全身,四肢又开始不可控制地抽搐,我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哭声,我的嘴角又再疯狂的拉扯。他们牢牢控制住我的手,因为之前那针没扎进血管,又准备重新扎一针。我不能害怕,不能挣扎,我要努力配合。于是我调整视线,透过几张专心注视着我的身体的面孔,透过医院空气里浓厚的消毒水味,我看到了妈妈柔和的下颌线,她不忍地侧着头看着窗外。
记得在那个我还可以行动自如的一个夜晚,那天刚好是妈妈的生日,她许了个愿望说:希望我的晨晨健康、平安、快乐地成长。
我知道他们无比爱我,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外界的压力、闲言碎语,可是到我面前时,他们把这一切都转换成爱,我要快点好起来。
快点好起来,可以让他们用力地、真正地开心一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