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烛龙魇 图片来自网络
（一）金陵，小雪，风扎人。
苏木从九月赶到这座城市，从此便爱上了这里。
她向往自然，每个周末早晨都会步行前往学校旁的紫荆山，在山顶停留一段时间后沿小路下山。渴了，捧一手泉水；累了，则同一些无名碑静坐为伴。
黄昏，苏木会准时出现在玄武湖南门。
踏在石桥上，不用抬头就能欣赏到紫荆山远景。只要有风掠过，湖中倒影随水波飘荡，加上云霞的色泽，会让人感觉犹如海市蜃楼。
今天有小雪，苏木在图书馆熬了大半个下午后终究没忍住，撑着把和她个头相差无几的大黑伞，踩着洁白的雪花匆匆而来。
她首先占领了无人的石桥。
薄雾把山峰的形迹抹去，远远望着只能看见它的轮廓。如果紫荆山和人类一样拥有探索世界的眼睛，那么它也许会留意到湖对面扶着大黑伞的娇小影子。
她并没有看它，从她走上石桥，余光一直停留在右手边的草地。心头生出一股暖意，因为他还在那里。
一支灰色画笔悄悄搁住风的跳跃，落在纸上勾勒出两道弯眉，接着是一双沉醉如迷的眼睛、微翘的鼻梁和犹如弯月的下巴。游走的画笔停住不动，仿佛在思考。过了片刻，笔尖灵巧地上下轻舞，描出轻松自然的微笑。
他伸出手沿着人像脸颊触摸着，擦去透纸的雪花，触到眉间时，画笔飞快地落在双眉中间，轻轻留下一颗圆润的黑点。
雪花湿透了白纸，也模糊了他的双眼。
每个周末，她都会在同一个地方看见他画着同一个人。有时候他的眼里会闪烁着喜悦，绝大多数时她感受到的是哀伤。
她知道这里面有故事，有许许多多悲喜交加的故事。
苏木不认识画中的女子，也不认识作画的男子，却像着了魔一样想知道她是他的谁。
静悄悄的湖边，苏木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她来回在桥边走动，试图引起他的好奇心。
一名埋头发呆的男子，一名注意力不集中的“观众”，两者一静一动形成鲜明对比。
“呆瓜！”
他静止的背影惹怒了苏木，也更加勾起她的兴趣。
“接招。”
一颗小石子从她冻得发红的指尖甩过，恰好落在他的肩头。
突兀而来的“暗器”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画家，握笔的右手轻轻一抖，顺势转过身。
“谁？”
他只能看到一把齐人高的大黑伞，以及伞面下因兴奋而颤抖的双脚。
“咯咯咯”，苏木轻快地笑着，将大黑伞转的飞快。
飞溅的雪水让他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旋转的伞面上，就像童年的大风车。
（二）找个合适的理由
大黑伞徐徐落下，露出一张欢喜的脸孔。
细长的睫毛下眼神略显哀怨，却又相当灵动，左右忽闪着似乎在说：“嘿，看什么看，难道不认识本姑娘吗？”
他对苏木并不陌生。
印象中她一直站在桥头，偶尔会望向自己，目光投来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微笑。
同时，他们也不熟悉。
没打过招呼，没聊过天，也不清楚对方的名字。这种情况下，他有点不自然，握着画笔的手指揉搓了两下后象征性地点点头。
他的窘态全然落在她眼中，但是苏木绝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她撑着大黑伞迅速靠近，掰开他护着画纸的双手。
触上去很温暖，很有力量，苏木舍不得松手却被他近乎粗鲁地推开。
“干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望着苏木的眼，他悄悄退后。其实最先失礼的并不是他，犹豫了会，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和惊慌的神色让苏木得意地翘起了嘴角，她感觉自己战胜了胆怯并且通过这番“野蛮”的接触让对方认识自己。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苏木忍住笑意，她必须为自己的冲动找个合适的理由。怎么开口呢？
难道编故事说他长得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以博得他的同情？
这么假惺惺的借口只会暴露自己的智商。
她飞速回忆着小说里面男女主人公碰面的场景，但越急脑袋里越是一片空白。
“这个这个，我不是有意的噢。对了，我就是想学画画。”
“真的，我从小就认为画家非常了不起。他们能用简单的色彩去编织自己的梦想，用寥寥的笔墨珍藏往昔，多么神奇的职业啊！”
“你说呢？”苏木聪明的把话题交给对方。
他笑了笑，将画纸卷好塞进深灰色的尼龙背包，轻轻合上拉链后答道：“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了不起，真的。”
“那你能教我吗？”苏木很期待地问着，双手紧紧攥住大黑伞，心里默念着：“快答应，快答应，猪头才会拒绝本小姐。”
不过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劝告你不要去尝试，因为画画会非常枯燥。”
见他收拾好行囊打算开溜的样子，苏木马上拦住了他，可怜巴巴地商量着：“就试一次？或许我真有天赋呢？你想想，万一站在你面前的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就这么错过岂不是很可惜？有一团向往艺术的火苗在你身前熄灭，你是在犯罪啊！”
苏木的一通抱怨没起到任何效果，他摇了摇头将画架折叠好，冲着苏木笑着说：“再见了，下雪天的别出来乱跑，小心感冒。”
“喂，喂，未来的大画家。”她小步跟了上去，狡黠地露出微笑。
“手机没电了，能借我用下吗？”
“不可以。”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苏木将大黑伞抖了抖，轻哼了两声。
“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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