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侠客的浪漫(八)

作者: 百啭 | 来源:发表于2022-07-28 01:15 被阅读0次

    人这一生,可以享受现在的事,可以回忆过去地事,但对于未来的事,并不能预测分毫。有的人安心地在路上走着,回忆着昨天中午吃的美味的辣椒炒肉,美美的想着晚上再来一顿,咣当一下,班车疾驰而过,直接把人撞没了,晚上真有辣椒炒肉,但想吃的人不在了,这叫猝不及防;有的人贫困潦倒大半辈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突然就在垃圾堆了捡了个装满钱的包,前一晚还睡在桥洞下面,今晚就住起了招待所,这叫咸鱼翻身。下一秒是福是祸,人们根本不得而知。

    蒋老爷子也是一样,头一天还是平平淡淡,冷冷清清,今天一早就被院子熙熙攘攘挤满的人扰了清梦。老爷子才打开门,刚刚还在相互讨论的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蒋师傅,您可得救救我们家老李啊。”为首的秀春扑通跪下,带着哭腔说道,眼眶里泛着红,像是哭了有一会儿。

    “怎么回事这是?老李怎么了?”老爷子一脸疑惑,扶起秀春之后又扫了一眼众人。

    “大伯,老李和村里几个砖匠被隔壁镇的人扣下了,说是偷摘了他们社主庙里的荷花。”站在一旁的蒋立见秀春已经抽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便回答了老爷子。

    “摘了荷花?这有什么要紧的吗?”老爷子一头雾水。

    “具体的还不太清楚,老刘一大早到我们工厂里送报带来的信儿,说老李他们都被扣在那边的社主庙里。”蒋业说道。

    “我们打算一起去看看什么情况,倘若是要讨些赔偿,带些钱便好了,要是到时候谈不拢,动起手来,怕也难跟他们纠缠,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蒋师傅您身手好,名声在外,要是有您一起去,那边肯定会看您的面子。”秀春收住了抽泣,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爷子略微考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业佬,你就不必去了,工厂里毕竟有规矩,要是我们晚上没回来,你明天就用厂里的电话报警到县里。”

    交代完,一行人匆匆忙忙出发了,搭乘早上路过街上的班车,奔隔壁镇而去。

    隔壁镇名叫磨锋镇,相传当年关羽战长沙的时候路过此地,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磨刀石嵌在溪涧边,便在这个石头上把宝刀打磨锋利,因此而得名。镇里有个社主庙,本地人香火供奉不断,庙前面是一亩荷塘,很久之前这就是一摊死水,长满了水草,平常塘里的水就供给周边的稻田灌溉,因为没有人承包,整个池子没人打理,塘底沉积了厚厚的淤泥,附近的人,哪怕是喜欢抓鱼钳泥鳅的,都不敢在这塘里尝试,一方面状况实在太凶险,另一方面也是不敢在社主老爷面前造次。这口塘也就很长一段时间都很神秘,甚至有传闻说夜里去给稻田放水的人在塘边见到过水鬼。

    而老李他们被扣下的事儿,就得从这口塘说起,大概是三十多年前,附近住着一个姓罗的村民,是村里的一个教书先生,性格和善,也爱帮忙,平时谁家盖个房子,或是谁家收个稻谷,他总会去帮上一手,村里人也很敬重他,就这么一个极好的人,运气却有点差,年轻的时候讨了夫娘,却一直要不上孩子,好不容易中年得子,夫娘却在生产时大出血死了,老罗也是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拉扯到能跑能跳的年纪,命运却还是不放过他。

    这一天傍晚老罗带着儿子路过社主庙,刚好看到旁边的稻田里有村民正在插着稻秧,乐于助人的性子上来,便一边撸裤腿下田,一边冲着村民喊道:

    “你这怕是搞到晚上也搞不完哦,我来帮你栽一点,省的明天还得收个尾。”

    “罗老师,你带着娃儿呢,忙你的去吧,栽不完我就明天再搞,你别下来搞得一身泥。”

    “没事,刚带我崽崽去玩了会儿,回家也没啥事儿。”老罗已经下了水,回头又冲儿子吩咐道:

    “谦儿,你就在这田埂上玩一玩,我帮叔叔栽完秧苗,再带你回家。”

    孩子点点头,便在田埂上玩起了泥巴,老罗欣慰的笑了笑,撸起袖子就卖力的插起秧来,一边插秧一边后退,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儿子,不一会儿,一行就快插完,老罗直起腰,看到儿子还在玩着,喊了一声,远远的挥了挥手,然后调转一个方向,从另一边田埂又起了一行,往这边插过来。

    由于是从另一边插过来,老罗是背对着儿子那边的,看儿子的频率自然没有那么勤,只是每隔几分钟低头从双腿之间看一下,而快插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插着秧的村民突然问道:

    “罗老师,你儿子呢?”

    老罗赶忙直起身,回过头去,田埂上一片空旷,老罗的心一下子就收紧了。

    “应该到附近玩去了吧,我去看看。”老罗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着,一边开始慢慢抽着淤泥里的脚往田埂上走去。

    “谦儿?谦儿?”几声过后,田埂上没有任何回应,老罗的脚步慢慢密集,刚到田埂上直接就奔跑了起来。村民也立在了田里,四处搜寻着孩子的身影。

    社主庙前的池塘跟村民的田离得不远,想到这,老罗浑身冒了冷汗,而快到儿子玩耍的地方时,老罗清晰的听到那边池塘里有扑腾水的声响,不禁大喊一声:“坏了!”,脚步跑的更急,但因为身子已经在发抖了,整个人踉踉跄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向池塘冲了过去,插秧的村民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丢下秧苗追了过去。

    一到池塘边上,老罗彻底懵了,事实正如料想的一样糟糕,儿子不知道怎么跌进了塘里,扑扑腾腾的已经快到中间去了,脑袋在水里一上一下,嘴里呛了水,根本喊不出声音,只有双手还在水面胡乱的拍打。

    老罗已经来不及多想,纵身就跳进了池塘,拼命向儿子游去,可是快要抓到儿子时,双脚却被塘底的水草缠住了脚,他疯狂的想挣脱,水草在他的慌乱中越缠越紧,任他怎么使劲,再不能前进半分。老罗就在离儿子近在咫尺的位置,眼看着他慢慢沉了下去,一时间,他绝望的嚎啕大哭,嘴里不断的喊着儿子的名字。

    村民赶过来的时候,老罗已经万念俱灰,自己放弃了挣扎,也沉进了水中。村民赶忙大声求救,周边赶来的邻居一起将两人捞了上来。经过一番施救,老罗醒了过来,孩子却没那么幸运。

    自此,老罗跟丢了魂一样,头发也是一夜全白,每天就是在池塘边转悠,嘴里念念有词。直到第二年,一直荒废的池塘居然神奇的长满了荷叶开满了荷花,附近的人一起安慰老罗,说是社主老爷用荷花莲藕给他儿子塑了身,投胎到大户人家享福去了,就跟太上老君救哪吒一样,刚开始老罗还是无动于衷,时间久了,说的人多了,老罗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这个说法,渐渐有了好转。

    又过了段时日,老罗已经恢复到同正常人一样了,他也不再住家里,而是搬到了社主庙,当起了守庙人,帮来拜佛的人问个卦,点个香,放个鞭炮,也守着塘里的荷花,一守就是三十多年。老罗也从罗老师变成了罗大爷,村里人也是一直帮忙看着荷花,守着罗大爷的心结。

    而老李之前和村里的几个砖匠在磨锋镇帮人做着活,忙活了几天终于做完,一行人准备回家,路过镇上社主庙的时候,几个人看到池塘里的荷花,亭亭玉立,婀娜动人,起初只是单纯的欣赏一下,愉悦愉悦心情,也不知是谁起头说了一句:

    “这荷花这么好看,摘一朵回去用瓶子插起来,夫娘肯定喜欢。”

    “这做活结的钱交回去还不喜欢啊?还要带个花回去。”另一人打趣了起来,随即众人便是一阵爽朗的笑。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老李却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想着家里的夫娘终日碎碎叨叨的,偶尔浪漫一下,至少能图几天清净,家庭不是更加幸福吗?

    老李刚摘下花,还端在手里欣赏着,幻想着秀春那灿烂的笑,却被庙里出来准备放鞭炮的老罗撞了个正着,老罗发疯一样的冲了过来,大声喝道:

    “谁叫你摘的?这荷花是我儿子!”说完便直接上手,要跟老李拼命,庙里的村民听到声音也冲了出来,随即两拨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周边来帮忙的村民越来越多,老李他们寡不敌众,最终被关在了社主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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