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

作者: 宋晴宇 | 来源:发表于2017-03-12 21:08 被阅读0次

生活中常常会不经意间就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契机可能是一幅熟悉的画面:黄昏中夕阳慢慢坠落,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慢慢拉长,无论如何都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在什么时候发生过,于是翻开记忆,慢慢回想;也有可能是一本破旧的书,书页发黄且蜷曲的厉害,轻轻翻开一页,清脆的声音便在耳旁响了起来,那种声音像是能穿破时光,引自己重回到学生时光;契机或许就是一朵初开的月季花,它每一片花瓣都热情的绽放,只消看它一眼,便中了没有解药的毒,在那如水的往事里泅渡,想再次找到这样一朵花,它可能在初恋女孩的手上轻握,也或许安静的绽放在老家的院子里,总之那样一朵花变得熟悉,从此回忆中所有的月季花都有了一个样子。

当生活显得枯燥无聊,与自己所希望的差别太大,我常常会安静的接受,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撼动这一切,我选择退步。这时我觉得我竟然像驾驶着一只无帆的船,独自漂流在广阔的大海中,此时狂风骤然撕裂天空,滔天的巨浪如猛兽扑面而来,此刻是多么的无助,在这大自然的威严面前自己是多么的渺小,无需苦苦的挣扎,听天由命,只等这巨兽吞噬自己。但是我心中尚有一丝温暖的火焰,我跪在潮湿的甲板上,双手捧着胸口,那团火焰从时间的左端,从回忆里散发着微弱的光,我会想起无忧无虑的童年,想起一个夏日的晚上坐在院子里,抬头仰望无尽的星河,想起一个姑娘缓缓在公园的小道上踱步。它温暖着我的身体,使我面对这一切不显得那么恐慌与害怕,使我从容的面对这一切。

生活并不可能每天都精彩绝伦,就像一幅最美的风景画也有藏在阴暗中的部分,那些地方此刻被阴影笼罩,但是并不意味着它未曾领略过太阳的温暖,那片已经缓慢移到别处的温暖阳光,此刻难道不存在阴影的记忆中吗?

当我身处阴影中,常常回忆我的童年,想着想着那些烦恼就被推出了脑袋,暂时忘却,一颗心也变得欢快起来。

对我来说,我回忆最多的大约是我的童年。我出生在一个小村里,我很庆幸遇到这样一个美丽的村庄,使我免于高楼林立城市的包围,让我得以在幼年时亲近美丽的大自然。在那里的童年可以写成一部厚厚的书,每一页都有我的笑容,都有我深深的不舍。

童年将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间,虽然它已经离我那么远,虽然我以后的生活还充满了未知,但是我不知从何处来的笃定,始终相信那些过去的时光是我最珍贵的回忆。从很久的时候我就想写一写我的童年,但是都没有动笔,大学中,偶尔在课堂上看着外面的树木突然会想到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的事情,周围的一切就变得亲切起来,这个远离家乡的城市在这一刻变得与我熟稔,仿佛窗户外面那一棵树就是小时候我常常爬的那一棵。由于近视的缘故,我扶了扶眼镜,眯了眯眼仔细的再看那棵树,即使这世界上同品种的树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样子,即使我清楚的知道这一课并不是我熟知的那一棵,但是我还是津津有味的看着它,直到下课铃响起。

我会想起小时候所发生的故事,那幕原本模糊的场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清晰起来,有些细小的琐事都变得历历在目,那些存在记忆缝隙中的故事在某个时候被想起,如同再次经历一般,鲜活的在脑海中跳动着,我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摘下来,仔细的记在一本小小的笔记本上,留作以后写我的童年的一点参考。这些记忆来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现在我常常翻看那个小本子,对里面的故事大都已经忘了,但是一看到里面的文字,就像有一条细细的丝线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轻轻一拉,回忆的大门就轰然打开,那些生动的故事又重新记忆起来。

想起我的童年中有许多的不愉快,对我来说最为沉重的莫过于我的姥姥与姥爷,据我妈妈说在她四岁的时候姥爷就去世了,在她的记忆中几乎对这个父亲没有多少的记忆。对于姥姥我的记忆也少的可怜,只有短暂的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而我却永远的记下来,这一辈子都恐难以忘记。

我对自己从小就失去了姥姥和姥爷耿耿于怀,是因为在我的小伙伴中有一个他常常去他姥姥家,他的名字叫KJ。他是一个特别白的孩子,在农村环境下他混在我们一群孩子之中有些过于白皙了,甚至有不少大人都称他为大姑娘,同时他也拥有姑娘般的内心,细腻且安静。或许那时候的我们都是腼腆而害羞的,他常常会因为一件小事而脸红,由于我小时候很黑,脸红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那么明显的事,最多就是感觉脸上热热的。但是KJ就不一样了,那么白的脸上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像是被倒着绑在树上,所有的血都涌上了头部,红的像西下的夕阳。他特别喜欢去姥姥家,这或许也有他父母的缘故,现在也无从得知了。有时候我们玩的正开心,他妈妈就赶过来问他还去不去姥姥家,他总是快乐的答应,跟着他妈妈蹦蹦跳跳的走了。这时就剩下我们几个小孩子,游戏有时候都没法再继续下去,只得提前回家看看电视。有时候我们在KJ家看电视,看着他妈妈正在忙着收拾东西,我们猜想可能他又要去姥姥家,但是电视里动画片正在紧张的时刻,或者一些武打动作的电影正在高潮,我就问他能不能这一次不去姥姥家,陪我们一起玩。我能回忆起来的时候他都是拒绝的,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关上电视,坐上他妈妈的自行车,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那时候我就在想,他姥姥家有什么呢?有比电视里的武打戏更好看的东西吗?或者在那里有更多的小伙伴玩耍呢?我不知道,因为我稍稍大一点时就没有去过姥姥家,就连本来姥姥的宅基地都卖给了别人,我根本没有办法去了。但是记忆中我有着关于姥姥的一点回忆,也就那么一点点。姥姥的家现在虽然早已不存在了,我已然记得那个小瓦屋,通往堂屋有很高的台阶,大约有七八阶,都是很大的青石板拼成,台阶旁边是花圃,记忆中长满了月季花。这就是我能回忆起关于那间老屋所有的东西了,那个时候我太小,应该不到三岁,几乎还不曾记事。关于姥姥,就是她拿着大大的鹅蛋站在台阶前给我。就只是这样一个动作,没有其他的语言,这一块小小的碎片自我记事起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像一颗顽强的种子,已然在混乱嘈杂中生出了细细的根。

姥姥的样子也是模糊的,虽然家里有它的照片,但是看着只是觉得不那么陌生,有点亲切,这难道是血缘间的呼应吗?但是关于这样的面孔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的样子也仅仅存在那木质的相框之中。记忆真是神奇的东西,这段回忆或许就发生在几秒之中,她和蔼的样子也只是我后来的想象,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是能感觉到,她快乐的拿着大大的熟鹅蛋,想要塞进我小小的手中,但是我在哪我并不知道,但是清楚的明白那刚刚煮好的鹅蛋一定是为我准备的,那样一个动作在我的脑海中存在了二十多年,姥姥就一直那样拿着那两个鹅蛋站在光滑的石阶上,旁边有红艳艳的月季花。

后来听妈妈说那段时间她经常带我去姥姥家,到那之后姥姥必定煮鹅蛋给我吃,从那以后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吃过鹅蛋,自然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味道,只是对鹅蛋的大有深刻的印象,一只手拿起来都觉得沉甸甸的,白白的像是石灰做成的。以前家里有两只大鹅,大约也是姥姥给的,雪白的羽毛(尽管我们家的鹅满身都是脏脏的泥巴,但是还是能从中看出原本雪白羽毛的),长长的脖子,听妈妈说它们甚至都可以看家护院了,有陌生人来我们家时它就会扑上去用大大的嘴啄腿上的肉,大约我没有被它们啄过不然我肯定不能忘记那种感觉。本来这两只鹅都会下蛋,但是从一天起就不下了,妈妈以为只是偶然,但是从那以后就真的不再下蛋,每一天喂它们吃的,就只知道“嘎嘎”的叫,终于被杀掉了。到后来才在院子的土堆中发现了被它们埋下了十几颗蛋,早已坏掉。原来它们把蛋藏在这,是怕我们发现吗?我现在有点怀念它们了,想一想它们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小时候妈妈还给我买了许多小鸭子,黄黄色绒毛,扁扁的嘴,走路左右晃来晃去。它们一起被放在一个纸箱子里大约有十几只,里面放了一些青草,箱子上面用剪刀扎了几个窟窿,供它们呼吸之用,平常的时候都关上箱子。喂食之前箱子刚被打开它们就一直“嘎嘎”的叫,不知道是对于阳光的渴望还是处于对食物的需要,总之十几只鸭子一起在原本狭窄的箱子里窜来窜去,吵闹极了。每天放学之后我都会去温室周围去给它们找食物,听妈妈说小鸭子就喜欢吃一种叫做“酸馒头”的一种野草,圆圆的叶片像一支支小扇子,我也好奇为什么这种草叫酸馒头,也试着吃了一点,确实是酸酸的,但是馒头我怎么也没看出来,大概是那圆圆的叶子像是一个个馒头吧。这种草大都在温室后墙周围,而且不是孤零零的一根而是盘结起来密密麻麻都是,我就顺着草根一把一把拔起来,放进妈妈给的小篮子或者塑料袋里,拿回家给小鸭子们吃。他们也确实爱吃这中草,每次给它们放下去很快就被分食光了,只剩下粗大的草根,酸酸的叶子都进了它们的小肚子里。偶尔我会把它们放出来溜溜,小鸭子不会像兔子一样喜欢往一些黑暗狭窄的地方钻,相反它们喜欢在开阔的地方玩耍,妈妈洗衣服到出的水依然存留在院子里的坑洼出,它们就一溜烟的跑过去用它们的小扁嘴在里面“咕咕”的啄着什么,像是在往里面吹起,我想大约是能吹去肥皂泡来吧,虽然里面妈妈放了不少洗衣粉,它们每天也都坚持了许久,终于是没有吹出一个来。

由于它们丝毫不怕人到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我曾不小心踩到过一只。我踩到了它的身体,鲜红的血液从嘴巴里流出来,胸膛里小小的心脏在快速的跳着,我能清楚的看到那柔软黄色绒毛下跳动的胸膛,我记得那时候我哭了,但又害怕被妈妈发现,就在那里低着头一只看着那只小鸭子,看着它嘴里冒出的血泡,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它的绒毛上,随即又缓慢滑落。我一直看着那只可怜的鸭子一动也不动,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我的疏忽而消失,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大约六岁的样子,但是那种对生命的怜惜与自责却是最真诚的。妈妈看我一直盯着它,说已经死掉了,扔到外面去。我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只瘦小的身体,在外面用小木棒掘开了一个小小的坑,将它埋了进去。

在我的童年里我曾残忍的杀害了许多小动物,树上嗷嗷待哺的幼鸟,捉来漂亮的蝴蝶夹在书本里,捉来大把的蜻蜓喂奶奶的猫咪,捉住了一只大刺猬小伙伴一起烤来吃(虽然现在觉得太过残忍,但那时候觉得是平常的事,不知这能不能说明人性本恶),但是唯独这一次我感到了深深的内疚,我甚至无法原谅那时的自己,一连几天都不曾再去那个纸箱子里看看剩下的小鸭子,也不再忙着去拔酸馒头给它们吃,甚至那些小鸭子的命运我都不再关心,它们最后有没有长大、或者是长大以后是自己杀来吃还是卖到集市上我都一点也不记得,唯独那只,我将真挚的眼泪撒在它柔软的绒毛上。

它在童年就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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