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第十九章 初月朝阳

天下 第十九章 初月朝阳

门前的河，宋别也很熟悉，夏天，宋别天天都在河滩玩。

河滩有啥好玩的呢？有。

河里能游泳，能钓鱼，河滩上能玩沙子、能玩石头、河里能抓螃蟹、抓虾，河岸边的芦苇能折下来玩。

山上有一大片果园，苹果、桃子、梨、柿子、核桃等，宋别都去吃过。山上还有各种野果，每年成熟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熟，就呼啦一下子有一大群人上山吃，宋别都是第一批吃的。

土村有个苏荣，砍柴为生。

苏荣每天早上拿着斧头绳子上山，砍一捆柴，背下山去，回家老娘做好了饭，吃了饭，睡一觉，下午继续上山，砍一捆柴，背下山去，回家再吃了饭。傍晚不上山了，跟着老娘去地里干点儿活。

每天两捆柴，除了下雨下雪。

柴都堆在房前空地上，看着够一大车了，就装车，拉到火村去卖。

火村除了大砖厂外，还有几个小砖厂，一口砖窑，一家人就能忙过来。烧砖烧瓦需要大量的柴，火村这儿很奇怪，山上没有多少柴禾。

土村人不会烧制砖瓦，山上却有大量的柴。

苏荣就把土村的柴卖到火村去。

一大车能卖几十块钱。

几十块钱就几十块钱吧，苏荣也不会干其他的。

苏荣只会砍柴，朝阳只会放羊。

朝阳父亲给朝阳买了十只羊。

朝阳每天把这十只羊赶到山上，羊吃饱了，再赶回来。

有一天，羊丢了两只，也不知道怎么丢的，朝阳在山上大喊：“羊，我的羊，你在哪儿”

先是喊。

后来就是哭。

天黑了，夜深了，朝阳还在山上小声哭。

“羊，我的羊，你在哪儿。”

“羊，我的羊。”

苏荣在傍晚时候帮着找羊了，没找到，天黑了，苏荣劝朝阳回去，朝阳不敢回去，还是哭。

苏荣回到土村，去了朝阳家，给朝阳父亲说了羊的事。

朝阳父亲上山，把朝阳喊回了家。

朝阳回家后还是哭。

父亲看着朝阳，说：“没事的，丢就丢了，明天早上，咱俩一起上山找，丢不了的，肯定在山上。”

朝阳哭着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朝阳和父亲一起上山，朝阳看羊，父亲找羊。

父亲在羊可能出现的地方找了一早上，没找到。

喊了半天，也没动静。

或许被人偷走了，或许被其他野兽吃了。

也不见羊的尸体啊。

掉到坑里沟里去了，再找找吧。

中午了，回家吧。

羊圈里孤零零的一只羊，就是丢的那只，自己回来了。

父亲踢了那只羊两脚，朝阳跑过去，抱住了那只羊，眼泪又掉下来了，“羊，我的羊，你跑哪儿去了。”

几年后，朝阳父亲卖了那些羊，带着朝阳去了金陵城，父子二人在金陵城开了家羊肉馆，大碗羊汤，羊肉筋道，没一点儿膻气，饼子厚实，香菜翠绿，食客来了，吃了一碗又一碗。

朝阳父亲掌勺，朝阳在后院杀羊，煮羊肉。

朝阳天天掉眼泪。

父亲说：“再过两年，父亲答应你，再过两年，赚够了钱，我就带你回土村，我给你买一百只羊，在山上给你修房子，搭棚子，你喜欢羊，你就和羊住在山上。”

朝阳听了父亲的话。

两年后，父亲真的关了店门，带着朝阳回了土村，一起回去的，还有一个女人，朝阳的媳妇，初月。

初月是金陵城人，喜欢吃羊肉。慢慢就认识了朝阳。

初月很好看，在河边给朝阳洗衣服。

土村人和初月说话，初月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甜甜的。

朝阳和初月结婚了。

土村人都来了。

朝阳父亲那天特别大方，东西像不要钱似得朝外发。

婚后没多久，朝阳父亲又带着朝阳初月去金陵城了。

这次没有开羊肉馆，这次是开了家花店。

朝阳种花草，初月招呼客人，朝阳父亲帮人送花草上门。

朝阳父亲说：“朝阳放了好多年羊，又杀了好多羊，现在应该种花草，让羊吃。”

朝阳点点头，侍弄花草。

初月很安静，话不多，但到店里的客人没有空手离开的。

苏荣一直上山砍柴。

到有一天，苏荣觉得自己老了，上不了山了，就不上山了。

苏荣给土村的人帮忙劈柴。

又过了几年，苏荣的老娘不在了。

老娘临走时候，托付周围的邻居，苏荣的亲戚帮忙照看苏荣。

大家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苏荣已经老的连柴都劈不动了。

苏荣就给土村的人帮忙烧火。

土村的人做好了饭，就给苏荣端一碗吃。

苏荣就这样活着，也饿不着。

没事的时候，苏荣会在大路上走来走去，他走路的姿势，就像是要上山砍柴。

又过了好多年，朝阳也没有回过土村。

苏荣还在大路上走来走去。

宋别就在土村住了下来，每天看着苏荣，苏荣问他：“小子，你怎么不跑了呢？”

宋别觉得很累，觉得自己也老了，都懒得说话，可别人问话时候不回答，是不礼貌的，勉强说了句：“老了，跑不动了，就在这儿住下了。”

苏荣嘿嘿一笑，继续走他的路。

宋别偶尔会想起朝阳那天晚上在山上喊：“我的羊，我的羊，你在哪儿呢。”

宋别还会想起一首土村人都会说的童谣：“月亮光光，把牛赶到梁上，梁山没草，把牛赶到沟脑，沟脑响雷，把牛赶着就回。”

梁上没草？梁上有很多草啊，土匪沟、鱼头山上有太多的草了，一万只羊来吃一万年也吃不完啊。

沟脑有时候会闪电、响雷。

可沟脑有一处避雨的地方，那儿有块一大间房大的石头，上方朝外凸出去，人和羊都能躲在下面的，还有生过火的痕迹呢。

回去了，羊没吃饱，回去了就饿的咩咩叫，还得再吃啊。

土村明明养羊的人多，怎么这首童谣里说的全是牛。

太奇怪了，这首童谣说的不是土村？那是哪儿啊？

宋别就这样想着想着，想不明白，苏荣也不明白，苏荣只会在路上走来走去。

想累了，宋别就睡着了。

在梦里，他又想起了这首童谣，“月亮光光，把牛赶到梁上，梁山没草，把牛赶到沟脑，沟脑响雷，把牛赶着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