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突然要接老妈去他家里住几天,这可真是破天荒的事。整整三年了,自从离开弟弟家,老妈就再没去过弟弟家。
老妈从弟媳怀孕就一直在弟弟家,帮忙做饭洗碗,照顾孩子,十几年如一日,从来没管过兰花一天,直到弟弟家姑娘莹莹上了高中。
莹莹上高中住校后,弟弟就把七十多岁的老母送到了兰花家,说他照顾老妈好多年了,怎么也该轮到兰花了。
究竟是弟弟照顾老妈,还是老妈照顾弟弟一家,兰花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嘴上却什么也没说,说了有什么用,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怎能计较呢。
兰花家在农村,条件比弟弟家差远了,老妈和弟弟来了,兰花忙炖了一只正下蛋的老母鸡给他们吃。
灶火里冒出的烟把兰花的眼睛熏的只流泪,炖了整整一小时,锅里的鸡肉散发出了浓郁的香味,但就是还有点硬,筷子还扎不透。
老妈说,你呀,也不知道买个高压锅用,看你弟弟家那高压锅,可好使了,只要半小时,就把肉炖得很是软烂了,在你家,吃个饭可真费劲。
玉兰心想,我倒是想买,钱呢?这些年,你都去帮弟弟家带孩子了,我的孩子我自己带,就老公一人打工,供两个孩子上学,手里哪有钱啊!再说,这鸡,我平时也舍不得吃啊!一年炖不了几次肉,要高压锅做啥。
想归想,玉兰是一句话也不敢顶撞老妈的,老妈很是厉害,你要敢说她一句,她能说你半个小时,直把你数说到泪流满面,向她认错为止,不管到底是谁的错。
玉兰又往灶火里加了几根硬柴火,灶里的火彤红彤红,锅里的鸡肉咕嘟咕嘟,香气只往外冒,似要把肚子里的馋虫全要勾出来。
玉兰想起小时候过年吃肉的时候,锅里的肉总是被老妈都挑着盛到弟弟碗里。她的碗里只有几片白菜叶子,偶尔能有几根粉条,玉兰就已经很高兴了。
以至于很多年来,玉兰最爱吃的就是粉条,在玉兰眼里,粉条就是最好吃的大餐,不管做什么菜,都愿意放一把粉条进去。
老妈常说,男孩子要长个,长大要出大力,要多吃肉才行,女孩子高点矮点都能嫁出去,也不用干大力气活,吃那么多肉也没用,长胖了还难看,影响找对象。
可是在玉兰的印象里,弟弟并没去过几次田地里,干什么出大力气的活,倒是玉兰经常在地里干活,喷药,除草,施肥,就没有玉兰没干过的农活。
玉兰初中毕业,老妈说什么也不让她继续读了,说女孩子家,认得俩字,不是睁眼瞎就行了,读那么多书干啥,又不能当饭吃。
弟弟上学,母亲则说,男孩子家要顶门立户的,必须多读书,弟弟初三复读了两年,考了中专,母亲在村里摆了整整八十桌来庆贺。
现在弟弟已经是市里一个科长了,弟媳在医院工作,生活过得风生水起。
相比之下,玉兰的生活就差了很多,初中毕业的她只能干一些体力活,嫁的老公也是初中毕业,在建筑队干活,也是凭力气吃饭的。
鸡肉终于炖好了,弟弟吃了一大碗,一边吃,一边数说玉兰,你炖鸡,也不知道加点黄芪,加点蘑菇,就知道加土豆,胡萝卜,真是可惜了一只好鸡。
玉兰笑着说,下次了,下次你来家提前说声,我叫你姐夫去县城买点,家里也没有,今天你就凑合吃吧。
一起吃饱后,弟弟准备回去了,玉兰把家里种的绿豆,黄豆,还有磨的玉米面,给弟弟装了一大兜子。
老妈说,把院子里的鸡带两只给你弟弟吧,你弟媳说,家里养的鸡最健康,最好吃,平时买不着。
玉兰很是有些舍不得,鸡正下蛋呢,但老妈既然说出口了,玉兰也只好唯命是从,去抓了两只,捆绑好,让弟弟带着。
玉兰捉鸡的时候,就想起,弟弟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家里好吃的都舍不得吃,藏着等弟弟回来,开学的时候,老妈总是把弟弟的包塞得满满的。
弟弟走了,老妈在玉兰家,就像一位挑剔的客人,今天给玉兰说,想吃炸糕,明天说,想吃老家地里的灰灰菜,说在弟弟家吃不着。
整整折腾了半个月,把能想到的家乡的吃的吃了个遍,终于稍微消停点。
吃了饭,老妈就拿着个小板凳到巷口去找人聊天或打牌,一坐就是半天,有时候,玉兰去地里干活,让老妈帮忙喂个鸡,或是烧个饭,老妈立马就炸毛,我来你家是给你当老妈子的吗?白养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了。
老妈在家,玉兰每天都感觉很压抑,像要喘不上气一样,老妈每天都能挑出玉兰和她老公的毛病。
玉兰说话多了,老妈说,嘴咋这么碎,真烦,话少了,老妈说,你是嫌弃我在你家吃你家的粮了,看我不顺眼,都不想理我了。
老妈时不时的还要哭上一鼻子,哭自己的命苦,怎么养了玉兰这么个没出息的,要知道你这么不听话,你一出生那时,我就应该把你溺在尿盆里算了,省得现在受你的气。
玉兰怎么做老妈都不满意,其实,玉兰知道,老妈是憋屈自己给儿子家干了十几年,不需要了,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被儿子甩了出来。
但老妈从不和弟弟发火,也不敢和弟媳说什么,就把一肚子的窝心火全发在玉兰身上。
老妈在玉兰家最高兴的就是周五的晚上,周五晚上是老妈给弟弟家打电话的固定时间,老妈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声音中都透着掩饰不住的高兴,问长问短,连弟弟家养的那只京巴狗都问候到了。
每次都是弟弟说有事主动挂电话,老妈还恋恋不舍,意犹未尽,拿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喂喂几声,然后不满地抱怨说,总是那么忙。
老妈在玉兰家住了整整三年了,除了过年弟弟接回去一两天,从没离开过玉兰家。
这一次不过年,不过节的,弟弟突然来到玉兰家,说要接老妈去他家住一段时间,他们全家都很想老妈。
玉兰自然是高兴,但总觉得有点奇怪,这是太阳大西边出来了?不管怎么说,总是好事,说明弟弟还是念着妈,还是孝顺的。
老妈更是兴奋不已,先是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梳了梳头,然后出去和自己的牌友们一一去告别,像是要一去不回的样子,又像是要出嫁的小姑娘一样激动喜悦。
目送着弟弟的车载着老妈远去的影子,玉兰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到家看不见老妈的身影,听不见老妈的唠叨,玉兰心里又空唠唠的,有些许惆怅,又有一些伤感。
弟弟接走老妈的第二天,玉兰就看见了老妈,在弟弟的朋友圈里,老妈新换了大红色的毛衣,看上去容光焕发。照片有很多,有老妈和弟弟在公园游玩一起照的,有老妈和弟弟在饭店里吃饭的,弟弟正在给老妈夹菜,看上去真的是母慈子孝,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但是仅仅两天,两天后,弟弟又把老妈送了回来,弟弟说,周一了,他们还要上班,真照顾不过来老妈,也怕玉兰想老妈,就给送回来了。
两个月后,弟弟升职了,成了副处级领导。半年后,弟弟突然降为副科级,不担任任何领导职务了,原因是升职时,交的材料造假。
后来玉兰才听说,弟弟接母亲去的那次,是上级领导正在考察,据说那个领导是个大孝子,就喜欢孝顺父母的人。
于是,弟弟就来借老妈用了两天。
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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