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明笑道:“狂自有狂的本钱。小子小心,我可又要出招啦。想法子接住我这招“闲云野鹤”。”
绿笛舞空,笛尖冲青天一点,一道白光似剑芒直击高空,轰声炸响,那束光裂开云层瞬间幻成一只亮翅白鹤。
鹤鸣九霄,震翼展羽,兀自旋转了两圈忽地朝下俯冲,向着庄周撞来。云鹤身如闪电,来势极快。
庄周见那桀骜的庞然之物如山压来,心中起了一丝寒意。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忽听千叶急道:“公子,快躲入水中。”
庄周不急多想,“噗通”一声一头扎进穷水之中。
云鹤撞向滚滚怒潮,登时炸裂,掀起数丈高的水澜。水流喷涌如花绽放,雪光莹莹。日光下水滴似千万颗闪烁的珍珠跳动着向下急急坠落。
君青明笑道:“怎么?打不过就跑?想做水中的缩头乌龟?不过,我的这只云鹤可有捕鱼捉鳖的本事。任你上天入地,终逃不出老朽的手心!”
手抚竹笛,音律声起。穷水中白光跳耀,一闪而过。过了片刻,清脆的鹤唳夹杂着哀嚎声响彻水面。云鹤钻水而出,利爪扯住庄周衣服将他拖拽而起,力展雄健双翅扶摇直上。
云鹤越飞越高,高逾群山。庄周四肢乱颤,似鱼虾乱蹦,早已吓得面无血色。慌乱中俯瞰着雄山俊岭,参差密林,曲折水道,零星屋舍,忽地觉得背负青天朝下看,人间景色如画如卷。千叶身影显的格外矮小,细望去恰如一只魅蓝蝴蝶紧贴在山石上。
君青明道:“小子,青云直上的感觉如何?有没有生出一种雄视天下的豪情?”
庄周闻言一愣,说道:“雄视天下?云鹤扶摇上,带我上青天。这天下虽好,景致虽秒,终是借助外力才可得窥。我心中慌乱,紧张,恐惧……哪里有闲情雅兴体会?这云鹤若是松爪,必摔得我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君青明摇摇说道:“小子,此刻你可懂得我曾经的苦楚了么?”
庄周心道:他官居宰相,平步青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命运终掌握在那人手中。瞬移间可让其志得意满,亦可让其粉骨碎身。
他又想起千叶所说:高处往往虚无缥缈,终比不上贴着地面来的实在。
今日被这云鹤抓至九霄,才真切的感同身受。他冲着君青明朗声说道:“老相爷,自在逍遥远比困锁在深宫中做那被拔毛束羽的禽鸟要快活的多。相爷原以为位极人臣便是青云而上,风光无限。可是万籁风光在险处,便是见到美景也是胆战心惊,颤颤巍巍。如此风光,不看也罢。”
他离地太远,瞅不见君青明的神情,也不管他到底如何作想,又道:“小子年幼,不知庙堂之高究竟有何种魔力令人神魂颠倒,趋之若鹜。我还有一言,不知相爷是否愿意细听?”
君青明遥声传音道:“臭小子虽然年幼,所说之语倒像是个久历沧桑的老者。你且说吧,老朽听着呢。”
庄周道:“老相爷错啦,小子正因未经世事,才会说出稚嫩之言。相爷虽被贬谪,却成了正真的闲云野鹤。没了束缚,天地任傲游,这才是真正的雄视天下。”
君青明闻言蹙眉,喃喃自语道:“闲云野鹤,闲云野鹤……是啊,闲云野鹤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他想起初次端起相国印信时的踌躇满志。想起众人附拜,大权在握,杀伐果决,聚于一身。想起高处不胜寒,将相相争,权力角斗,血流成河,威武朝堂竟沦为血腥战场,他终究失败成了权力的陪葬。
他暗自唏嘘不已。仰望长天,天蓝如海,孤鹤万里。他又想起了某个遥远又寒冷的冬夜,炉火燃燃,炭煋漫溅,一群乡舍孩童围在他身旁听他授学。他对孩子们说:将相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为人臣,尽人礼,需以天下为念。若有朝一日有机会一展抱负,莫忘了志存高远需脚踏实地,安守本分。
字字珠玑,在君青明耳畔不断回响,将他尘封的记忆打开,他想起了旧日誓言,与那位乡野女子的承诺,终究没能实现。
君青明腾空一跃立在一侧树冠上。白衣猎猎,迎风飘舞。三尺雪须被凉风晃动,神态有些落寞。他看了看千叶,又瞅了瞅庄周,忽然道:“老朽迟暮如西山落日,来日可数啦。回望首,满是遗憾,无限沧凉。你们年轻人青春正盛,如日初升。但愿莫负了彼此,负了时光。”
君青明吹动绿笛。笛声婉转悠长,轻快清畅。高空中的云鹤轻盈飘舞,缓缓飞降。待落地之时,轻轻将庄周放置在地。
白芒一闪,云鹤化作一缕长烟化入君青明手中的笛子里。
君青明道:“飞得高,飞得远不打紧,重在能够平缓的着地。若是没有这个本事,还是别想着好高骛远。”
庄周自然听懂君青明的言外之意。此刻他满身水渍,寒冷交加,双臂拥住自身咬牙发抖。怨道:“老相爷教诲庄周,也不必折磨我吧?适才……适才好不容易晒干了衣物,如今又弄成了落汤鸡啦?”
君青明爽朗一笑,道:“这“落汤鸡”若得老朽调教,假以时日必能如晴天一鹤,云霄九天!”
庄周闻言心道:“邪门了,我庄周是交了什么狗屎运?怎么谁都想来调教于我?清泠如此,老祖如此,眼前的这位相爷也是如此。”
不及多想,又听君青明道:“我昨日占星卜算,今日会有两位贵人行至此处,果不其然!”
千叶瞥了眼庄周,奇道:“难不成相爷也会什么“大衍之法”不成?”
君青明蹙眉不语,从怀中掏出一枚多菱形的硬块,每一面都刻着圆点,只是数量不一,在圆点旁又有蝶文刻着熊,蝶,狼,鹰……等等字样。
庄周与千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一头雾水,又惊又奇。
千叶疑惑道:“此物究竟是什么法宝?”
君青明哈哈大笑,眉飞色舞,缕着三尺胡须得意不已。说道:“老朽闲来无事,偶得灵惠,研制出此物。因其形态好看,唤它“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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