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一曲红楼,万生叹息。曾经,我一直以为那富丽堂皇的大观园是温柔的女儿乡,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但是,那灯红酒绿的生活下埋葬了不少希望,但也点燃了不少希望。除了宝黛爱情令人惋惜,“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令人悲痛外,还有其他值得深思的内容。
湘云是吹进大观园的一缕清风,所到之处,无不鲜花含笑,绿水换歌,星明月朗,云卷云舒。她像个玻璃人似的,谁都能把她的五脏六腑看破。黛玉耿介拨俗,远离尘嚣;宝钗深藏不露,难知底细;唯有湘云玲珑剔透,与人相见以心,浑然天成,如一块未琢之璞,别有一番妩媚。与宝黛相比似乎有些浅,但正如鲁迅先生在《忆刘半农君》中所写“他的浅,却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纵有多少沉渣和腐草,也是不掩大体的清。倘使装的是烂泥,一时就看不出来他的深浅来了;如果是烂泥的深渊呢,那就更不如浅一点好。”
湘云是闲云野鹤,除了她的态度外,更重要的倒是她那份心境,那份“亭角寻诗满袖凤”的潇洒,那份“心静众事不燥”的修养。不禁想到三毛,这样一个用生命去旅行去看世界的人,以朴实无华的文字和独特壮阔的生活方式向人们展示着充满爱的世界。大抵身越痛,心越静,那个给他带来前世乡愁的撒哈拉是她梦中的橄榄树吧。可怜了湘云生不逢时,她虽是大观园里唯一悠闲自在的人,她不能去追求自己想要是生活,她不得不回到史府的高门深院中去。现实是生命的一种形式,她拥有一个快乐的大观园,但她更须受现实的束缚,她在人间的冷暖中备受煎熬。而她的痛苦也通过快乐的形势表达出来,红烛痛苦流泪,完全是为了守夜的人。三毛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一点也不亚于湘云,她活出了理想主义者的生活方式,但信仰和精神与生命相比孰重孰轻?上帝大概是将她放错了时空,这一世对她来说太过漫长与痛苦,像是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鞋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踽踽独行。但这是一个流浪了一生的灵魂,没有太多的瞻前顾后,想走就走。她过得极其矛盾而又深刻,倘若传言为真,那她死的多艰难。活着,又多艰难!
虽不能像湘云那样朴实得近拙,憨厚得近愚,也无法像三毛那样行藏与我,毁誉于人,那么将二者有机结合也是极好的,像两条在同一地方入海的江流,一个失去了原本的浑浊,一个失去了原本的湛蓝,而成为一种综合的颜色,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幽蓝,从而显得更浑朴,更亮丽。豪放和柔和恰到好处的结合,可以使性格有另类的光辉,温柔而不失豪爽,爽利而不失妩媚。像一条游鱼一样,左右逢源,在复杂的人间游来游去,不仅在别人看来赏心悦目,自己也觉得惬意适情。所以当觉得被黑暗的云翳闷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要在徘徊已久时发现人间的灯火,在荒野中奔向它。记得脸上挂着永不消逝的笑容,自由地行走,畅快地呼吸,敞怀得大笑,冲破云层,同时把这份月光一般的慰藉带给他人,让人们从心底荡起一股甜蜜,对未来生起憧憬,望着月光洒满的迷离的人生路,有继续探索下去的勇气。
君子慎独。“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妙玉常年带发修行,才貌出众,举止飘逸,她美如兰的气质,孤僻冷傲的性格,不同流俗的生活品味,比荣府更高一筹的生活习惯都显示出她曾经生活的高贵,恰似深山溪兰,一点孤芳。但偏偏被不幸的命运逼入空门。心中难了世俗尘缘,形或囚于尼庵,心或驰于槛外。当面对“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大观园的致命诱惑时,她想“慎独”,但是是通过念经式的表面的,她逃避,她挣扎,她痛苦地在佛门与俗世间徘徊,把一颗心颠上倒下地煎熬着。而仓央嘉措对待这种孤独和无奈并没有如此逃避现实,这个伟大的情僧,命运让他一生住在布达拉宫的雪山之巅,但他的红绳早已游遍人间百世千转,最后长眠于青海湖,不在青海湖又有什么要紧。读着“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我几乎泪流满面。
言之无文,行而不远。《红楼梦》有如此感人的艺术魅力,当然和它在艺术上的成就是分不开的,道光年间的清联在《红楼梦》中指出:作者无所不知,上自诗词文赋,琴理画趣;下自医卜星象,弹棋唱曲。叶戏陆博渚杂技,言在悉中肯綮。想八斗之才,又被曹家独得。中国数千年来以儒家文化为主体的传统文化经过风雕雨刻之后,均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某些领域已开始趋向成熟和完善。《红楼梦》创造性地继承了宋元以来中国古典小说成功的描写方法,兼容诗词曲赋,对联,谜语等多种文学形式,广泛吸取了绘画,戏曲等其他各种形式的表现手法。几乎每一个令人关注的主题都能引起这位旷世奇才的关心,且都用巧妙的,甚至有时是隐晦的,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真知灼见。每句话都是一种历史的沉淀,都凝聚着崭新的人生理想和价值观念。脂砚斋也对其中的人物形象的刻画以及人物名称赞不绝口。
康德有云:常有二理,在手心焉。上则为星辰,下则为德性。然而在今天,在这个传媒众声喧哗的年代,在这个文化,伪文化鱼目混珠的年代,当人们只会坐在草地上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中的多多浮云时,谁还能理解昔日哲人心中的敬畏之情,谁还会重拾“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那般泛黄的感动。
各种玛丽苏雷剧充斥市场,网络大V博丑出镜,招摇撞骗,网络写手日写万字的高产书成为了人们青睐的对象。类似的文化快餐除了提供暂时的声色之娱,有的只会让更多的人说出“当绿蒂主动投怀送抱时,维特还有什么烦恼!”之类的话。个体的精神文化的缺失令人遗憾,但当其成为整体性的精神信仰缺席时,便是可悲甚至是可怕的情形了。
低到尘埃,便能开出花来。当人们都在沉迷于文学奖项狂欢时,本土作家已悄悄拉开传统文化的一角衣襟。《平凡的世界》和《白鹿原》的成功,是路遥多年与病魔斗争从不放弃的结果,是陈忠实抛弃现实生活,回到渭河独居生活的作品。他们是在烈日炎炎下耕作的黄土地的儿子。精神之魂不在远处,而在被重重伪文化掩盖的内心深处。
雷蒙托夫说过,一只船在海上航行,它既不寻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碧蓝的大海,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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