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苏东坡《定风波》里的那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佛在《遗教经》中云:“置心一处,无事不办。”但心若不安,何能置心一处?心无安处,心无安时,实为人生最大的苦恼。世事烦杂,诱惑也多,能让心真的安定下来,真的很难。我们总是说,要安心工作,安心学习,安心生活。但真正安下心来的,又有几人呢。
有时候,思想好似钻进了死胡同,心也好像曹孟德笔下所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有些凄惶,因为找不到可以落脚之处。人生短促,我们所追寻的是什么呢。每天处在烦杂的生活中,我觉得疲累。再加上所谓的一些名利,心情也会受到波动。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爱的环境里,淡泊宁静、与世无争,这是我向往的,可是有时候会身不由已。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件事,就会把平和的心态给打破。最可怕的,就是心的不平衡。我总是在音乐和绘画中寻求安宁,可是现实是必须面对的,纷乱的生活,一天的忙乱,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想,心就累。
如何能获得安心,有许多选择。有的人皈依了宗教,在信仰中得到精神的安宁;还有的人立志存心,为自己定下了目标,在简单而平凡的一日日的重复中寻找优雅与灵性,使内心平和踏实;还有的人以儒为心以道为行。以儒为心,就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以道为行,就会乐之而逍遥。
记得有一次听大一先生讲课,曾说过一句“无事此静坐,一日当两日”。此句出自东坡之口,后汪曾祺先生也以“无事此静坐”为题作过篇小文。他在里面这样讲:静,是一种气质,也是一种修养。诸葛亮云:“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心浮气躁,是成不了大气候的。静是要经过锻炼的,古人叫做“习静”。唐人诗云:“山中习静朝观槿,松下清斋折露葵。”“习静”可能是道家的一种功夫,习于安静确实是生活于扰攘的尘世中人所不易做到的。静,不是一味的孤寂,不闻世事。我很欣赏宋儒的诗:“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惟静,才能关照万物,对于人间生活充满盎然的兴致。静是顺乎自然,也是合乎人道的。可见练一个“静”字的重要。
再回到《定风波》这首词。苏东坡因为“乌台诗案”牵连了很多亲朋好友,这些人被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放。内中大名士王旦之孙王巩被贬宾洲,五年后才得以北归忭梁,身边跟随的惟有歌姬柔奴。他的一个儿子死在宾州,一个儿子死在老家,而王巩自己也差点病死,可见生活的艰辛与打击有多么大。东坡称王巩为“琢玉郎”,想必是位有玉树临风之姿的儒雅之士,柔奴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因家道中落被卖为奴。后得王巩怜惜,成一侍妾。在与东坡相会的宴席上,东坡问柔奴: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奴淡然作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她所说的乡,便是王巩。东坡为这一句深为震撼,感叹良久,后有了《定风波》。在东坡后来颠沛流离的日子中,我想他想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
有时候,在家临东坡的手札,总是会想,东坡当时在做什么呢。透过那些个字句,那些个诗词,东坡给我的永远是阳光、潇洒。那些个才情,是倾城日光洒落的点点光晕。无论是深夜酒醉拒之以门外,还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都让我在读他时会禁不住偷偷一笑,笑他的那份安然。
安心在该安之处,在这烦扰的尘世中获得些许的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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