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小时候。想念的人与事,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用力去想起,都变得越来越模糊。我害怕了,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拼命去寻找,一点点去拾起,但是那些远去的记忆,总会被淹没在这现实的狂潮中。思绪很难静下来去思索我追寻的东西。我怕终究会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凭着零星的记忆写下来。或是当做我来过的痕迹,或是对自己的一点慰藉。
总会在不经意间就回到了过去,眼前的一切就像电影画面,不用在意情节,也听不见台词。楼下广场上那几棵大杨树,它的枝叶在夏日的微风中懒散的轻摆着,树干已经有两个人的的腰那么粗。得多少年才能长成这样的参天大树,可能没人会在意。就像它本该是一棵树,是一颗小树或者大树。有人在下面乘凉,有虫子在上面歇息。
大树下的老奶奶,佝偻着背,坐在那晒太阳。每天都有一些老人坐在那里。他们相互都很少说话,偶尔用拐杖点点地面,比划着什么。有时候也会抬起头看看天空,眯缝着干涸的眼睛,漫无目的的空洞,孤独与平静就尽收眼底。
我总会想起我奶奶。她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裹着小脚“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有点左右摇摆。我总怕她会摔倒,看起来实在不稳,她也总是满不在乎的说:稳着呢,没事!
奶奶每晚都会用很烫的水泡脚。她的脚很奇特,特别耐热,烧一壶开水,兑一点点凉水就可以把脚放进去。每次泡完脚,她都会小心翼翼的穿好白色的棉线袜子过夜。那些袜子都是很小的袜子,最多两三岁孩子能穿得进去。
我总是很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脚不一样,然而她却从来不愿意提起。后来有一次,奶奶可能是心情很好,我终于清晰的看到了她的脚。那是一双被折断了大部分脚趾的一双脚,除了大脚趾,其他的脚趾都折叠的踩在了脚掌下。正面看上去,只能看到一个尖尖的大脚趾。我问她:那些脚趾不疼么?她答:习惯了,一点都不疼,小时候就断了。我问:为啥会这样,为啥我们不这样?她答:都他娘滴怪那个纣王,他没正事呗,被狐狸精迷住了呗,说是稀罕女人小脚,就下令所有的女人,都这么裹脚了!霍霍人啊!狗娘养的!奶奶操着山东口音忿忿地说。
小时候的我,当然不知道奶奶的说法,是真还是假,总之我是相信了。后来看到电视上演《封神榜》,看到纣王与苏妲己,我都会想起奶奶的话,当时真的觉得纣王坏极了,为了一己私欲坑了那么多人。
当然了,至于裹足这一中国古代的陋习,具体始于何时,我就没再探究过了。只知道后来清朝被推翻了,孙中山下令禁止了缠足,至此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妇女的“小脚”才彻底得到了解放。我有时候就在想,幸好我生在了新中国,不然,我也要裹脚,那简直太可怕了!
奶奶去世将近二十年了,她离开的时候,我还年少,但是关于她的记忆真的好多。每每想起来,都很温暖,那些属于我们共有的时光中,很多的点点滴滴,我都很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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