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起,小时候最讨厌的一道菜,现在我却很喜爱,这道菜叫“折耳根”,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甚至可能连它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其实就是鱼腥草的根,乳白色,一节一节的,像竹根一样!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每到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地里田间总会长出很多野生的折耳根,父母每次下地回来都会挖着半箩筐回来,于是,早饭晚饭都少不了这道菜。这道菜的做饭也比较简单,洗干净切短,拌上辣椒酱等调料,然后就可以吃了。
这道菜的特别之处就是爱的人特别爱,几天不吃心里痒痒。恨的人特别恨,远远的闻着味道就受不了。小时候,妈妈属于前者,而我属于后者,妈妈喜欢折耳根到什么程度?有时候在地里刚挖起来,用手将泥土抹干净,在衣服上擦擦,就放到嘴里吃起来,农村人,没那么多讲究,自然习也为常!
那时候在家里,我看到妈妈一整筷子的夹到嘴里,嚼着吃的时候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见到妈妈吃这道菜会吃得这么香,我看着碗里的折耳根,腥味浓烈,有些难受,可是看到妈妈吃得这么有味道,我忍不住也夹一小根放到嘴里,一时间里,辣味,腥味,苦涩味一并而来,让我难以下咽,只想呕吐!
从那以后,折耳根就是我最讨厌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用它来做下饭菜!
那时候,我真的很不理解妈妈,难道她不怕腥味?在我的印象里,爸爸也不怎么吃,但是他知道妈妈喜欢,就算妈妈没有下地的时候,他一个人遇到了也会挖回来!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我慢慢长大,和爸妈一起吃饭的次数慢慢变少,初中的时候,学校离家远,都是住校的,周末才会回家,高中去了县城,一个月才回去一次,慢慢的,折耳根从我的生活中慢慢变淡,甚至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了。
等到回家的时候由于过了季节,很少在看到妈妈大口大口的吃折耳根了!
还没有等我毕业,来了一场地震,然后,我辍学了,我踏上了打工之路,从此成为打工一族,在外面,一呆就是好几年,很少回家,在外面的这些年,餐桌上从来没有折耳根这道菜,也很少看到别人吃,自然也慢慢忘却了这道菜,从此与我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关系。
直到有一次,在一个老乡的住处,他们是自己在租住的房间里做饭吃的,去到他家里,晚饭时分,在餐桌上,我看到了折耳根这道菜,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些地方还能买到折耳根?”老乡不以为然,他说这东西在菜市场已经可以买到了,只不过这是人工种植的,味道比不上老家的地道!我不怎么去菜场,也不知道菜场有这东西,即使有,我也不会买!
看到这道菜,我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妈妈爱吃的样子,我并不爱吃,可眼前的这道菜正如老乡所说的一样,没有那么浓烈的味道,也没有让我反胃!一桌子人都夹到碗里,都在说折耳根好吃,出于礼貌,我怎么也不可能说自己不喜欢吃这道菜,毕竟在别人家做客呢?
既然如此,我也只得意思一下,夹了一小筷子放到自己的碗里,忍受着腥味,然后夹一小截放到嘴里嚼了一下,腥涩味道有些呛人,我还是装作自己吃得来的样子,慢慢的咬着,嚼着嚼着,嘴里酸涩的味道让我的内心也酸涩起来,我想起了妈妈,仿佛妈妈就坐在我的对面,正在和我一起吃这道美味的折耳根一样,一下子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想妈妈了,回想起在外的这几年里,从来没有看见她的样子,哪怕是一张照片,更听不见她的声音。
一边慢慢的嚼着折耳根,一边不停的想象,不知道今天晚上,妈妈的餐桌上有没有她最爱吃的折耳根。
想妈妈了,此刻真的无比的想!好像忍不住要流出眼泪,我连忙仰着头深吸一口气,嘴里发出呲呲的声音:哦!好辣!起身走到水管旁边,对着水龙头喝了一口水,我调整情绪,回到桌子上,和他们一起吃菜,我再一次嚼了一口折耳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腥味和苦涩,有的只是心酸的味道。
那晚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着妈妈,满脑子都是妈妈的样子,我掏出手机,却怎么也找不到家里的电话,才发现,原来家里根本没有电话,即使有,也无法和妈妈说话,因为妈妈是聋哑人!从小到大的交流都是比划。
才发现,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却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妈妈,我总是在幻想,妈妈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我叫一声妈妈,她便回头看着我微笑!
这辈子,她忍受着别人无法感受的委屈,我哭了!一个人哭泣着走在回去的路上!
第二天,我跑遍了大大小小好几个菜场,只为卖一捆折耳根,终于在一个外地人经常去的菜场里买到了,那一刻,很喜悦,如同买到渴望已久的珍宝一样,我还买了自己不喜欢吃但妈妈喜欢吃的香菜和花椒粒!回到家里,凭借着小时候就学会了做饭的本事,自己为自己做了几道菜,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学着妈妈的样子拌了一道折耳根。
我学着妈妈的样子吃了起来,依旧又腥又苦又涩,然而下咽也不是那么的艰难,因为这腥涩苦的味道就是思念的味道。
妈妈不仅喜欢吃折耳根,而且也特别喜欢吃花椒,我清楚的记得老家房子旁边的地里就有几颗“大红袍”花椒树,花椒挂果成熟的时候,炒菜的时候都会去摘几串儿放到锅里调味。
在桌上,妈妈也喜欢夹整串儿的花椒吃,就连蘸水里的生花椒也夹着吃,仿佛不怕麻口,甚至吃不到麻味一样,爸爸说妈妈的口味比较重,只有这样才能吃到花椒的味道。而我们别说一串,就是一粒放到嘴里,也会感觉整个嘴唇都在跳动。
然而,在外地也买不到那种刚摘下来的生花椒串儿,只有加工过的干花椒颗粒。
再后来的日子里,无论炒什么菜,我都喜欢往锅里扔一勺花椒粒,不再放花椒粉调味了,在菜里夹到花椒粒,我再也不会扔掉,而是放到嘴里,因为那一嚼,就是妈妈的味道!
从此以后,不管是折耳根,还是花椒粒,不管是不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只要是妈妈爱吃的东西,都会出现在我的餐桌上,或许对于别人根本不起眼,也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特别重要。因为每次吃到,我就会想念,每当想念,这些就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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