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下午四五点钟吧,或许就是四点钟,具体时间我不太确定,只能依稀记得是四五点钟,太阳的方向和位置也大致印证了我的时间感,或许吧,不确定,四五点钟的样子,我到了家里。
没有在门口停留,像前几次那样,傻乎乎地在门口停留半晌,还莫名其妙生出一些想象和幻想,脑海里忍不住构想和萌萌细雨的一切,那些真实的或许也有点荒诞的,那些虚假的但分外引人注意的一切,想想。而这一次,没有了,打开门,直接进去。
“今天不上班吗?”周亮亮抬起头看,看着我,眼神里尽是茫然,仿佛在大雾之中寻找着想要去的路,可四周只有模糊一片,看不清辨不明她要的方向,那眼神仿佛在告诉我什么,我却不明白那眼神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只是愣愣看着,不明所以的样子。
“请假了。”
简短回答一句,我就不看我老婆周亮亮了,低着头,俯下身,慢条斯理换鞋子,没有鞋带的拖鞋,也不用换袜子或者换鞋垫,只需把脚拿出来放进另外一双鞋里,就完成了。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我花了一分多钟才完成。
穿着拖鞋,朝屋中走,才两步,周亮亮的眼神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一直看着我,眼珠子一动不动,白眼仁和黑眼仁过分分明,仿佛要用这没有模糊地带的颜色告诉我什么似的。可我不明白她想告诉我什么。而细看眼神久了,才发现那里面不单单只有茫然,这漫长的一分多钟的换鞋过去后,她的眼神了多了一种我不想看到的东西,但这种东西并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以前也有,不经常有:怀疑。
我心里有点虚,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我不敢言明,而她也未必会直接言明,至少不在当下。
“老看我干嘛?”
我故意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不要说周亮亮不近视的眼神,我自己对自己都有感觉,脸上的肌肉是僵硬的,是一块一块磊上去的,微笑的表情,仿佛编了程序的机器人走路一般,哪里先动,那里后动,怎么各个部分配合完成一个动作。我的表情,我知道,僵硬,骗自己都骗不了,自然骗不了周亮亮。
“出去野了??”
周亮亮说,身子往旁边动了一下,挪开了一个手掌的距离,可这并不是给我让座示意我坐下的意思,巴掌宽的距离不足以让任何人坐下,再说沙发宽敞着,不用让位置也一样有地方坐。那动作,似乎只是她屁股下有某种不舒服的感觉。可沙发柔软的垫子,夏天坐可能有点热,冬天坐不会冷,不可能有小石头或者钉子之类的东西让周亮亮产生不舒服感。就算真的有,碰概率的事情,或许真的,也不是在看我这么久以后才产生的动作,应该是在我换鞋的功夫就感到屁股下的不适感,那个时候挪位置才对。
她看着我,眼神里的茫然消失了不少,仿佛太阳出来以后大雾正渐渐消散,但还未完全消失殆尽,还有那么一层薄薄的物在她的世界里,或许更久的时间以后,太阳会还她的世界一个清净。而那份怀疑,变了,变成了赤裸裸的质疑,黑色瞳仁中潜藏着一把锋利的宝剑,瞳仁在脸上虽小,但我的注视下却变得异常巨大,感觉中比她的脸更大,我不知道那把锋利的宝剑藏在什么位置,或许视野的正上方,或许在左下或者右下的某个角落里,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只知道那把宝剑的存在,而且随时可能出鞘。
“没有,随处逛逛,闲得无聊。”我说,朝沙发走过去,假装步履轻缓,仿佛在一个风景优美有花有草有树有鸟的地方散步几个小时,身子微微发烫呼吸也稍稍显深腿脚有些疲累,在这样的事情之后才回到家里似的。
可周亮亮看都不看我的步态一眼,她一直关注的,没有放松没有停下,一直关注着我的眼神。
我的眼神??无字天书??
“小妹妹呢,送你到门口?”
周亮亮说,手不自觉往上一抬,可并不是要摸脸蛋,她的脸蛋干干净净没有异物,手只是朝脸蛋的方向去,并没有接触到脸蛋。到了大概胸口的位置,停了下来,让人联想起职业篮球赛里一个专业词汇:滞空。就那么短暂的半秒钟,甚至半秒钟不到的时间,她的手软软地放下去,仿佛微风中一根羽毛的落地,轻轻放在大腿上,还摊着手掌反复搓着大腿,可她没有腿疼也不是运动过度。
“瞎说什么呢!”
我不自觉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只是笑了,而且我心里想笑,于是笑了。或许是笑周亮亮胡说八道不理解我吧,或许是笑周亮亮疑心病犯了又要闹腾了,不确定,我只是想笑。
“送到楼下?”
周亮亮转而说,眼珠子一转,视线往旁边一移,看了她身体正前方的角落一眼,我知道那里没什么可看可观的东西,就是墙角,地板砖,墙角砖,还有窗帘。她内心有想法,只是未说出。
“没有,这一路上小妹妹都没有跟来。”我说,平铺直叙,不含感情,我也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没有胡编乱造没有弄虚作假,说的是客观事实。
“呵!”周亮亮一声冷笑,看着电视机,而我自从进来以后就没有听到任何机器的声音,包括电视机,电视屏幕自然是黑色的,她说:“你承认今天大半天的时间都和她在一起就行了。”
话里有话,话外有话,这是家庭主妇惯用的手段,也是她们惯用的说话方式,似冷实热,似静实狂。
“她开同学会去了。”我说,陈述的也是事实,没有胡编乱造没有弄虚作假,说的是客观事实,本来就已经发生的事情。
“没邀请你??”周亮亮说,不知怎地,她也笑了,笑得很明显,都不怕我看到,也担心我说什么的样子。
“我去干嘛,”说着我坐下来,沙发的垫子还是挺软的,坐上去屁股就舒服多了,站着说话身子累,我说:“别人的同学会,我去影响别人叙旧。”
“你可做保镖呀!”周亮亮说,嬉皮笑脸,一点不正经,看着我的胸膛,又说:“肌肉,你还是有几斤的。”
“还不是以前经常锻炼,你又不是不知道,才结婚的时候我一样喜欢锻炼,后来懒了,不怎么练了,身材还是保留了一点点,看着还将将就就。”我说,想起和周亮亮才结婚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是幸福而甜蜜的,现在是平静而又孤独的,内心顿时百感交集,仿佛各种感觉情绪化成彩蝶绕着我的心乱飞。
“怎么,想脱衣服炫耀身材?”周亮亮说,定睛看我一眼,眼神里居然有多年未见的淫邪,共同衣食住行多年她早已没有了这样的眼神。
“你是我老婆嘛!”我见缝插针,虽然心思很单纯,没有往卧室的方向想。
“我说的不是我。”周亮亮说,一阵冷笑,差点把季节都更换了,笑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你说谁??”瞬间脑筋迟钝了,反应不过来大白话的语言背后深层次的含义。
“我说你老婆。”周亮亮看我一眼,眼神里的淫邪变成了邪恶,要把我千刀万剐的架势。
我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这套居住多年的房子里没有其他人,鬼也不会在天没黑以前就出没。
“不就是你自己吗?”我指着她的鼻子说,但不敢动太大怒气,很多东西只能压抑在心底,我也不知道她搞什么鬼,反正大白天却感觉有点邪门儿。
“我说得不够明白不够透彻吗,智障儿童也听得懂。”周亮亮说,或许我在这个家里有犯傻的时候,但她应该从未见过我傻得如此彻底,让她大开了眼界,我心头也一惊。
“是很明白。”我说,把嘴巴贴了她耳边,说:“可我没听明白。”
周亮亮用手指抠了抠耳朵,说:“我昨天才挖了耳朵的,你不要用你的呼吸污染我的耳朵,痒。”
“我的老婆除了你,还有谁??”我有点严肃的问,但不敢严肃得过分,毕竟是在家里,不是在外面,老婆会为了男人的面子委屈自己成全我一下。
“你妹妹。”说完周亮亮强咽一口唾沫,仿佛没有喝水的情况下吃了一大块干面包。
“我在家里只有姐姐,哪里来的妹妹。”我说,思前想后,依然,不明所以。
“艳果呢?”
“她是我姐,不是我妹,我哪里来的妹妹。”我说,想了又想,确定艳果是我姐姐,不是我妹妹,百分之百确定。
“你的小可爱,你的小甜心,你的小宝贝,”周亮亮说话软绵绵的,绵羊音似的,忽然语调一转,恶狠狠地说:“不是吗??”
“天地良心呐。”我吼,在心里思索很多,确定我没有妹妹,一个妹妹都没有,只有艳果这么一个姐姐,在生活中我也从未称呼过谁未妹妹,再说我这么称呼被人未必接受。我说:“我什么时候有的妹妹,我有妹妹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哟,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装什么蒜!”周亮亮弯酸起来真是没完没了无穷无尽,仿佛铀发生核聚变的情况一般,我知道不好好把握会引起灭顶之灾。
“我中午饭都没吃,你瞎叫什么呢!”我这么说,这么一说才想起中午的时光是怎么度过的,我也深刻理解了周亮亮口中所指的妹妹到底是谁。
萌萌细雨。
别人都叫她萌萌。
“出去野,都不吃饭,你真当自己是神仙呐?”周亮亮哭笑不得,看了我好久,最终视线停留在我胃的位置,苦笑一下,问:“当真没吃?”
“当真没吃,中午和萌萌细雨闲聊,滴水未进粒米未粘,饿了。”我说,在稍长的一段话里把今天发生的事实挑明了。
“我先给你弄吃的,白天的事儿待会儿说。”
说着周亮亮便走向厨房。
我一个人在客厅静静坐着,仿佛远道而来的某个过客,进到里面来只为了解决饥饿。而我真正的身份却不是过客,这里实质上说我的小窝,这里有我的酸甜苦辣烦恼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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