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蒋勋说宋词》（一）

天上人间

在读完《蒋勋说唐诗》之后，这几日又读了《蒋勋说宋词》。

宋词带给我完全不同于唐诗的生命感受。唐诗的感觉就像是爬山，走到山顶，极目远眺，看到的苍茫云海，长河落日。那是和山川宇宙的对话，是一种开阔、一种雄壮。

而宋词给我的感受就像是走在安静的山路上，看到山谷里静静开放的野花，看到一滴雨顺着树叶慢慢落下。是一种惬意、一种安然。宋词是安静的内敛，更像是和自己心灵的交谈。

大有大的壮美和辽阔，小有小的静好与恬静。无所谓好坏，都是不同的生命形式各自的舒展。

读蒋勋老师的书，唐诗、宋词、或是红楼，都能深深的感受到一种对生命的包容。在我们的观念里，太容易去比较，太习惯用喜好来区分优劣。我们可能会猜测李白和杜甫到底谁更欣赏对方。我们会不自觉地衡量是黛玉好还是宝钗好。

然而，蒋勋老师总能给我们提供一个合适的角度，去理解和包容每一个生命，看到他们值得欣赏的一面。我想，这应该就是慈悲吧！

读蒋勋老师的这本书，感觉自己像一个过客，老师带我经过每一个诗人的身边，看到了他们的真诚、可爱、他们的愁苦、迷茫。每一个人都是一副独特的风景，让我感动、让我欣慰，让我对每一个独特的生命都充满敬畏。

我们来到宋朝之前，先来到五代中的南唐，看一看这个“独自莫凭栏”的君王。

李煜：一个朝代的终结者，一种文学的开创者

李煜不是一个好皇帝，但确实是一个好文人。可以说，没有李煜，也许就没有宋词。

词最开始只是民间歌楼酒楼里歌妓们的艳曲，内容低俗。李煜是把伶人之词变为士大夫之词的人，这是王国维给李煜的高度评价。

李煜亡国时，生命经历了大变故。他从一个只会“一晌贪欢”的君王，沦落到“罗衾不耐五更寒”的阶下囚。他经历了他生命里的大事件，生命高度有了很大改变。然而，最好的文学都是在生命的冲突中产生的。

没有李煜对士大夫之词的开创，词也许就不会成为历史一种重要的文学形式。

之前对于李煜的印象，就是一个有才华的亡国之君。有欣赏、有怜悯。今天跟蒋勋老师走过他身边，才发现他还有难能可贵的另一面，天真得像个孩子。

李煜的《破阵子》是他在亡国之际对自己一生的回忆。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楼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

文化的传统一直信奉“文以载道”。文天祥的《正气歌》，于谦的《石灰吟》都是一种道德的传承。然而在李煜亡国之际，拜别宗庙之后，他没有垂泪对祖先，垂泪对家国，反而写到“垂泪对宫娥”。

这句“垂泪对宫娥”被后人们无限诟病：真是亡国之君，这个时候还贪恋女色。然而，王国维却认为，这才是李煜的可爱之处，这是真性情。

李煜作为一个偏安江南皇室的第三代，三千里地山河，他没去过，四十年来家国对他来说就是“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的奢华生活。他从小长在深宫，享受荣华富贵，经常接触的可能就是这些陪她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忠孝对他来说非常空洞，然而他要被带走了，要离开这些女孩子，他很难过。

李煜用他的真性情给了伪善的传统文学一个耳光。他从来没有想那么多，他写的就是他的真实的感受。一个好的文学创作者，真实一定是他的特性。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给李煜一个很高的评价。蒋勋老师说他很感动王国维能给李煜一个新的定位。

李煜后来因为一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被宋太宗赵光义毒酒赐死。赵光义是一个政治上特别阴险的人，“烛影摇红”就是说他趁太祖赵匡胤生病时，将其杀害，取而代之。如果李煜有他万分之一的心机，也不会写出故国这样的词。

也许每个名人在历史中起到的作用不一样吧！正是因为李煜的天真，才留下了“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样千古流传的名句，留下了宋词这样伟大的文学形式。这便是他的使命。

挥手致别南唐后主，我们沿着历史的长河继续前行，来找寻那些曾经照亮北宋半个世纪的璀璨之星，也寻找能照亮我们心中真诚、善良、美好的希望之光。（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