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大观园竣工以后,贾政带着众门客进园巡视,准备将园中的匾额、对联先拟题出来,等元春省亲时再做定夺。
恰巧宝玉正在园中戏耍,虽然得了贾珍的信儿,“一溜烟就出园来”,但还是晚了一步,迎面就撞上了父亲等人。
贾政因近闻私塾先生称赞宝玉专能对对联,虽然不喜欢读书,倒有些歪才情,于是命宝玉一同随行。
因此便有了今年高考全国甲卷的作文题所援引的那一章——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宝玉给一亭子题了“沁芳”二字,贾政拈髯点头不语,作为严父,这般平淡的神情之下,其实已是心中大悦。
又道:“匾上二字容易。再作一副七言对联来。”
宝玉听说,立于亭上,四顾一望,乃念道:“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贾政终于绷不住了,点头微笑。
在众门客不绝于耳的称赞声中,为父的那点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可惜,这样父慈子孝的画面,并不多见。
2
又一日,贾雨村来府上拜访,提出要见宝玉。
宝玉是如何表现的,书中没有赘述,但从后来贾政斥骂他的话中,可见不争气才是他的常态。
“方才雨村来了要见你,叫你那半天,你才出来。既出来了,全无一点慷慨挥洒谈吐,仍是葳葳蕤蕤。我看你脸上一团思欲愁闷气色,这会子又嗐声叹气。你那些还不足,还不自在?无故这样,却是为何?”
此时的贾政,原本就有了三分气。
这个节骨眼儿上,忠顺亲王府又派了人来,因府上唱小旦的琪官突然失踪,又听说宝玉与之来往甚厚,便来寻人。
一时,贾环那坏怂又将金钏儿投井之事编排成“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
贾政一听,气得面如金纸,无暇问及“在外游荡优伶,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等罪状。
大喝:“快拿宝玉来!”“堵起嘴来,着实打死!”
结果不一会,王夫人和贾母就先后赶来。
3
王夫人抱住宝玉,失声大哭起“苦命的儿”“苦命的儿”……
贾母还未进屋,窗外就传来她颤巍巍的气声:“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贾政忙跪下含泪说道:“为儿的教训儿子,为的是光宗耀祖。母亲这话,我做儿的如何禁得起?”
贾母不依不饶,甚至扬言要打点行李、车轿,娘仨个回南京去,逼得贾政苦苦叩求认罪。
这场风波过后,贾母找来贾政的亲随小厮头儿,吩咐他“以后倘有会人待客诸样的事,你老爷要叫宝玉,就回他说我说了,一则打重了,得着实将养几个月才走得;二则他的星宿不利,祭了星不见外人,过了八月才许出二门。”
政老爹管教儿子的雷霆手段,的确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王夫人和贾母的偏爱溺爱,亦不可取,无疑让学渣宝玉有了更多的底气。
及至宝钗等人有时见机劝导,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

4
既厌学,便免不了搪塞了事。
一日,外任良久的贾政在书信中写到,六月中准进京。
宝玉忙让袭人整理自己写过的书字。袭人一数,三四年的工夫,仅有五六十篇。
宝玉听了,自己又亲自检查一遍,觉得实在糊弄不过去,便说:“明日为始,一天写一百字才好。”
第二天起来梳洗了,便在窗下研墨,恭楷临帖。
贾母因不见他,还以为他病了,赶紧派人来问。宝玉方去请安,说明是写字之故。
贾母听了,十分欢喜,就吩咐他:“以后只管写字念书,不用出来,也使得。”
倒是王夫人戳穿了他:“临阵磨枪,也不中用。有这会子着急,天天写写念念,有多少完不了的。”
最后,姐姐妹妹齐上阵。探春、宝钗二人,每天临一篇楷书字与宝玉,黛玉派紫鹃送来一卷老油竹纸上临的钟、王蝇头小楷,湘云、宝琴二人亦临了几篇相送。
“凑成虽不足工课,亦足搪塞了。”
噫!宝玉之所以是学渣,诸位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5
后来贾政让宝玉跟着贾代儒学八股文章,宝玉下了学赶紧跑去见黛玉。
“好容易熬了一天,这会子瞧见你们,竟如死而复生的一样,真真古人说‘一日三秋’,这话再不错的。”
并激情批评起八股文来:“拿他诓功名混饭吃也罢了,还要说代圣贤立言。好些的,不过拿些经书凑搭凑搭还罢了。更有一种可笑的,肚子里原没有什么,东拉西扯,弄的牛鬼蛇神,还以为博奥。”
未曾想黛玉没有附和自己,反而说“不可一概抹倒。况且你要取功名,这个也清贵些。”
宝玉一听,觉得不甚入耳。接着腹诽黛玉也变得势欲熏心了。
这是他平日里千哄万哄的林妹妹,一朝站到了学渣的对立面,宝玉虽不敢当面驳回,但从鼻子眼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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