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农历丁酉年的第一天,我突然感到无比恐慌,我似乎,看见了老方家深不可测的黑暗。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地渴望独立,渴望替老方撑起这个家。
上回见到老方,还是暑假里跟他大吵的那次。我看见他怒目圆睁微咬牙,却要抑制他的无可奈何,我在众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拿他对我的宠溺来对抗小三。
一别半年再次见他,又黑瘦不少。为了掩盖白发而染红的头发显得有点突兀。他看见我,很开心地带着我参观尚未完工的新房子,向我介绍他心里对新房的蓝图,然后很笃定地告诉我,睡在新房里一定不会起疹子。我见小三在侧,心里不悦,各种挤眉弄眼向他示意,老方一脸左右为难。有一瞬间我在想,小三既然已经收服了我的家人,我是不是要敞开我的心扉接受她?毕竟在我回来之前,无论是我奶奶还是老方,都和小三在一块有如家人般和睦。接受她对于老方会不会更好?毕竟那一刻他俩仿佛恩爱夫妻,而我却像是破坏一切平静美好的不和谐因素。
除夕下午,老方回来,买了一堆菜。兴致勃勃地询问晚上想吃什么,然后笨拙地开始做菜。记忆里的老方从来都是甩手掌柜,不会下厨做些什么。而那一天老方为了顾及我的感受,不让小三出现,竟也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年夜饭之前不知接了多少电话,老方一一闪烁其辞,出屋去接,我知道又是那些债主夺命连环call,老方压低声音说着“再缓缓”真的很让人鼻酸。然而每每此后,他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进来做菜,问我好吃与否。
开始吃年夜饭时,我弟才回来,说已经吃饱,有点事情尚待解决。老方听着有些不妙,问清原委后,他告诉弟弟宁可吃亏也不能和别人掐架。弟弟不耐烦地敷衍,同时又嫌弃地看了老方笨手笨脚做的年夜饭,叫老方立刻跟他去派出所报案。父亲一脸无奈地看着弟弟,答应第二天一早陪他去。
不多时,一群人出现气势汹汹地找我弟弟,带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孩子。事情的始末约是半年前两个男孩子之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先对弟弟出手,弟弟被人欺负然后告诉小伙伴见着那个男孩了一定把他揍一顿,于是故事就演变成了对方家长带着孩子上门来指责弟弟叫人打架。本是孩子间的打闹,由于对方家长的咄咄逼人而弄得严重无比。弟弟面不改色,而老方却一个劲地赔不是,说尽了好话。对方甚至以老方是其监护人为由,抄走了老方的身份证号码,等到对方心满意足折腾够了,才准备回去,临走前撇了桌上的年夜饭一眼,说道:“大年夜你们怎么才吃这样啊?”老方尴尬地笑笑:“随便做点。”
刚把那家人送出门口,迎面撞上开车回来的表哥和妈妈。表哥借着酒劲与对方大吵了一架,于是惊动了邻里,纷纷出门来看。那一刻,我就开始崩溃了,仿佛赤裸裸地被众人围观,我能想象到老方家除夕夜里的这出闹剧,会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做老方抛妻弃子的报应,他们的口水会活活淹没老方和奶奶,我不想,让人觉得老方家的下一代也烂了根……
好容易事情平息,弟弟被母亲接走,奶奶在屋里目光呆滞。对于老人,最大的冲击莫过于此了吧,她的下一代,甚至是再下一代,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放眼望去,老方家的将来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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