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生

  小利的母亲再也没脸在小镇上呆下去了，听说含羞忍辱地住到了距离家乡四五十里外的养老院里打发余生了。

      小利的母亲是个说话爽利做事利索，而且保养得白白嫩嫩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有一儿一女。儿子在自己门店开了个卖装修材料的店铺，生意相当不错，平常都是媳妇和母亲在店子里照顾生意，他在外面跑推销。一年下来整个二三十万是有的。而且在老家还种了三四十亩地，都是父亲打理庄稼，成熟了请收割机收获然后直接卖掉。一年前小利的父亲因为癌症死了。母亲一下子忙了许多，地里，店里，她两头跑。有一次收玉米她一下子累到了，跟小利发牢骚，说自己都是个十足的老妈子，一年到头连个羽绒袄都混不了一件。小利也没好气地顶撞了母亲，说他也不知道是为谁打工，谁心疼过自己呢。母亲也就动了真气，感觉自己再也不能过这种毫无价值一年到头累得快散架的生活，她要过自己的幸福生活。

      不久别人跟她介绍了学校一位退休老师，姓钟，媒人说这老头你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它脾气好，一个人伺候瘫痪在床的老板二十多年，春上才送走老伴，这有情有义是吧，而且他退休工资高呢，四五千呢，你只要伺候好他衣食住行，牢牢抓住她的心，将来有你的好日子过。小利妈信以为真了。小利和媳妇坚决反对，异口同声地说现在小利的事业在上升起，需要人数，你抛家离舍地，不伺候自己的亲孙子亲儿子，却跑到别人家伺候一个糟老头，别人会怎么想，话说出难听死了，说你耐不住寂寞，图别人钱财，说你儿子都容不下自己母亲，没钱给他她花，任由她改嫁。再说父亲才走一年，你让我们脸往哪个搁。母亲态度坚决说，你父亲不管我了，你们有自己的小日子过，我也要自私一回，为自己后半生打算了。跟你们过我图个啥。

        媳妇撂下话说，走了，你一辈子也别想登我们家的门。儿子你都不要了，孙子你也不用看了。小利母亲收拾东西搬到了钟老师那里。他们领了证。钟老师的三个儿女也没有露面，他们也反对父亲再找老伴。

        小利母亲和钟老师结婚后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小利母亲茶饭好，一日三餐，把钟老师吃地嘴巴都合不拢。而且小利母亲还拉着性格木讷的钟老师一起去跳广场舞。开始钟老师难为情，迈不开腿，后来越跳越好，还认识了许多岁数相当的老年朋友，有一次过年他们还组织了狮子滚球活动挨家挨户去拜年呢。钟老师以前花白头发也被小利母亲染成黑的了，穿上黑色的中山装，显得格外年轻。钟老师感恩小利母亲的的付出，常常给她买些衣服穿，打扮地小李母亲也年轻了十多岁，头发烫的卷卷的，眼睛里也有了生气。而且性格温善的钟老师还一次次地陪着小李母亲前往小利家谢罪，回回带礼物给孙子们，慢慢地小利一家也开始接纳这个继父了。

        可是不久小利母亲突然回来跟小利说，她要住到养老院去打发残生了。小利追问为什么。小利母亲凄然地说，都怪我要拉着他去跳广场舞，这个老头子看上了一个比我年轻的风骚女子，就是镇子东头的何寡妇，她只有一个傻女儿，成天涂脂抹粉，打扮地得妖里妖气的，我万万没想到老钟会被她勾引过去。得了，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千不该万不该地去找老伴，让你们脸上无光了。小利忙说，你可以回来……，谁知媳妇狠狠地瞪了一眼说，有电话，拦住了他的话。

        果然三天后小利母亲就收拾自己东西住到了养老院，因为她年岁不大，手脚利索，养老院不收她费用，只是让她在厨房帮帮忙做做饭，那是个五十多人的大养老院，挺大的院子，里面种满了大丽菊，那种玫红的，大红的，有心人搭了架子，玫红的大丽菊如灯笼般悬挂在一个柿子树的枝头，青涩的柿子，娇艳的花朵，怎么也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