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2018年2月24日  星期六 天气晴

      大年初三，回老家。

      父母离开了老家，老家便成为了故土。那种抽离使得情感上更多了一些热望与依恋。

    于是，这次回老家，便成为了一种回归，一种寻找，一种对于家族家风及其传统的坚守与承继。

      居处距老家只有不到四十分钟的车程。然而寻找的路却足足延迟了三十年。感觉上从二十岁离家求学至今，这是第一次回归，有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羞涩与惊喜。

      这条路走了快五十年了，从泥路到沙路到沥青路，路在改变着。走在上面的人，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也是一步步在走向成熟。虽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然而那份回忆却是清晰如昨。想儿时跟在爷爷爸爸的身边，跌跌撞撞去邻村看电影，路是沙路，很窄，只能挤在大人的身后，一路小跑。电影演的什么早已忘记，只是那种兴奋仍很真切。初中时与姐姐同骑一辆车子去镇上上学，上坡时姐姐用力地蹬着，车很慢，我坐在后座上，着急地扭动着身体，希望能用上点力量，后来学了物理才知道内力不做功的。而今，驱车走在沥青路上，往事纷至沓来，撞得满怀。

      然而再怎么纷繁的世事，剥开外表的芜杂，内核却是一致的，那就是家。即如习主席所说：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你无论走得多远，最终依然会回过头来寻找的对于家的思念。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今，行走半生，我迅疾归来，摇动生锈的门环，只为血脉深处祖上那份殷殷的召唤。是绿叶对根的情意。

      车拐进了村里，到了大爷家，厨房里我的堂弟挥动着大勺，正在忙碌着。我们帅帅地侄子则羞涩地打着招呼。大爷笑呵呵地接待了我们。看得出今年七十五岁的大爷，脸上皱纹是多了，但精神很好。大爷现在是村里我们这个大家族的长辈了。爸爸弟兄三人。大爷是最像爷爷的。这不只是说长相，更主要是因为大爷的心灵手巧。爷爷喜欢养花，一进大爷的门，我们就看见了大爷养的茶花，有五六盆。每棵茶花都很茂盛，并且布满了大大的花骨朵。大爷说着他的花，很金贵的，不许别人碰。我有一瞬间的恍惚，爷爷也是爱花如命的。

      大爷招呼我们炕上坐，自己则是坐在凳子上，点上香烟，兴奋地向我们说着现在农村的变化。我们村是省级文明村，威海市新农村的典型。又是胶东特委诞生地。市里更是斥巨资，重整了整个前大街。估计年后就会完工。到时村里就会成为红色教育基地。村里还免费给村民安装了抽水马桶。自己又在两大间里做了个时尚的方便的暖炕。自己年后还想在屋里装个洗浴间。大爷脸红扑扑的，声如洪钟，这一切我们小辈既感到欣慰，又感到疑惑：这还是个耄耋将至的老人吗？

      然而更令我们敬佩的是这个七十五岁的老党员，竟然还坚持写党员笔记。大爷拿出他的党员记录本，说是眼神不行了，戴着眼镜写的。我们一屋子的人争相传阅着，但见字体遒劲，字迹秀美，写得是有关家乡生态建设。字里行间看得出一个老共产党员的热血与忠诚。我们感叹着，也惭愧着。

  大爷则谦逊地说写得不好，于是又拿出了自己二十多年前写的家谱给我们看。看到这个，我们真是叹服了。字是标准楷体，每一笔每一画，都象是镌刻出来的，娟秀有力，却又蕴含锋芒。我们欣赏着字，又急急地寻找着我们的家族记载。祖父，曾祖父……于是话题又自然地围绕着家族展开。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大爷的字也是最像爷爷，大爷的剪纸，窗花，编篓等，那在爷爷手下都是小菜一碟。这时头脑中爷爷模糊的印象渐渐地清晰起来。而此时我们围桌而坐，听大爷思古论今，象极了当初围着爷爷听故事的情景。讲得什么也是记不起了，只记得爷爷最后总是要强调:不能沾人家的便宜，要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小时候听的是热闹，然而现在回过头来想，其实故事的营养早已长成了我们的血肉和筋骨。成了我们为人立世的根本。

      要开饭了，大爷领着我们这一大家子在爷爷奶奶的牌位前祭奠了一下。告诉他老人家，他一定会维护好这一大家子的和睦。我们这些晚辈，郑重地鞠了躬。人人都能感觉到胸中家族血脉的涌动，是祖父、曾祖父深情的嘱托和殷殷的期盼，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递承……

      饭后，大爷领着我们去了正在修建中的胶东特委诞生地参观，1932年特委成立。86年过去了，今天终以崭新的姿态重现世人眼前。青砖蓝瓦，古木参天，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大爷向我们历数着村中那些牺牲的烈士们的事迹。刘经三、于寿康、宋绍九……曾经的英雄又在大爷娓娓的讲述中生动起来。

    是啊！回忆就是铭记。铭记才是最好的传承。阳光下遒劲向上的枝条，便是对根最好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