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房子靠后山太近,又没有做好防水措施的缘故,我家客厅的后墙总是石灰膨胀又紧缩后的斑驳景象,感觉石灰块儿马上就要剥离墙面掉到碗里来。爸爸就坐在这堵墙下面的木椅子里,部分年事已久的椅子坐上去会发出轻微嘎吱声响,爸爸坐的这把就是,会让人误以为他在放屁,我知道不是但我还是会忍不住偷笑。你不能笑,毕竟我们不能对这个非木匠出身的男人做的椅子抱有太多期望。头顶30w的钨丝灯发着黄光,旁边的白织灯长期是陪衬的角色,派不上用场,除非我回家了。在这黄色光晕下,已经劳作一天的爸爸,显得更疲倦。对面就是我的卧室,我坐在卧室门口1米远的地方,面对爸爸45度角的坐着。
这是我家每周或者半个月定期举办一次的徐府大讲堂,时间到了雷打不动,看电视的赶紧关电视,搬来小板凳,在外面玩儿的赶紧回家,不然爸爸会跑过去捏着耳朵提回来。爸爸、妹妹、我,仨人轮流做主讲人。妈妈不正式参与,做着家务,时不时扯着脖子插上半句话,那谁家的鸡跑到谁家菜地里吃菜被毒死了。
我爸,他总是咧着嘴,露出两颗虎牙冲着我微微的笑,以两秒钟一下的频率点头,时不时发出“嗯”的回应。偶尔翘二郎腿,有时可能是手上正在缝补一只散了胶的解放牌鞋子,这个时候肯定是跟我妈吵架了,烟是必需品。
坐在这个角落里,也还是那把椅子上灯光下,爸爸跟我讲过很多大道理。
他说好人交三个,坏人交三个,交个贼起码他不偷你家的,交个朝士,少惹官司。(“朝士”指律师。)广交友这一点,我没有做好。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只跟价值观相近,同频的人玩。我正在学,在改进。
他说不要把路走绝了,不要把话说死了,为人处事留点余地。这么多年我一直如此践行,小时候玩过家家都不会说“我不跟你玩了”这么幼稚的话。不说没有回旋余地的话,很好,不过好像也养成了钻牛角尖的习惯,不说死的话是可以让自己让别人钻很多牛角尖的。
他说不要得罪小人。君子我们定不忍伤害,小人定不能得罪。小人是不可控的,你不知道得罪了他,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我们不惹他,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惹”。
他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小时候没能领悟其精华,曾经以为这是爸爸的消极和无可奈何,长大了才懂得这是无所畏惧。所以什么都不怕,因为所有的问题自有其解决办法,终有其结局。这句话带给我的力量,就像当初我读到绝望的斯嘉丽站在台阶上,眼睛里燃起希望望着远方说:“桃瑞庄园,我的家!我要回家。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回来的!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带给我的感觉一样。虽然悲壮,却更炙热,并无比坚信和确定,然后无所畏惧去做想做的,让它自然发生它该发生的。
他还说我们得会自己做很多事情,会做但不一定要做,但是如果要你做你一定能做,而且做得很好。比如:其实有人帮他补鞋子,可他自己会补。有人给他做饭,可他自己做的更好吃。于是,我6岁的时候就会洗衣做饭做家务,但我爸可不是为了培养一个传统的贤妻良母。他强调的是一种你有本事却不用的技能。“我做饭不是为了生存,是怡情。”“你千万别指望把我娶回去可以天天给你做饭。”这种任性是爸爸惯出来的。
他说工作的事,只要你有能力世界各地你都可以去,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便随时可以放弃一切,身无分文去到一个新的城市工作、玩耍。我有压力,但我依然不紧不慢的冷静的做我认为我应该做的事情,不为经济也不为权势而屈服。“以梦为马,剑指天涯”的气魄从小浸染着我,长大了,爸爸妈妈想拉该是拉不回去了。
他说........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徐府大讲堂最频繁的上课时间是小学一至四年级,中间我跟奶奶生活,停课三年,期间通过电话交流,爸爸在那边说“徐曼,我昨天看了本书,有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对,你看哈......”初二恢复正常上课。自高中到现在我们便没有上过这种课了,但那些道理足以受用一生。
爸爸说“不用再给你们讲大道理了,你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徐府大讲堂,久未开课。
因为,它已经变成徐府大论坛了。
“徐曼,我跟你商量个事。”“徐曼,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徐曼,你说这个事这么做是不是更好?”“孩子,你这个想法挺好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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