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

明天是2023年7月14日，我的生日，我二十二岁的生日。

其实我并不记得我是怎么找到这家ktv的，我也不记得是怎么走到的这家ktv门前的，直到那浮华的红紫色霓虹灯打在我的脸上，恍惚了我的眼睛后，才看着暴雨过后的还未散去的阴云喃喃地说道。

“原来雨已经停了啊！”

借着脚下那道还没有彻底干枯的水，我理了理偷跑出来的衣领。看着水里手捧着鲜花的倒影，在这身不算太合身的西服之下的，好像还是那个青春的模样的我。

忽的，在水的倒影里，那道巴洛克风格的门不知被谁推开了，瞬间，一种混着胭脂香味的烟味扑到了我脸上，带着侵人的奢华，带着迷人的梦幻。

可站在门前的我却始终没有眨下眼，因为，从门里走出的那人，正是我等了八年的你。

八年了，谁会想到再见时的你依旧是一席熟悉的红色长裙，披肩的黑发，白色的小皮鞋，恍惚间，我似乎又看见了从前的你，那个站在学校天台之上，身披着斜阳的你。

也是自那开始，迷上你的我，拨动了联系着我们间的发条，因此，八年后的今天成了我向你求婚的日子。

现在，我满怀欣喜地迎着走出门的你，手心湿湿的，不知是因为这下雨天的潮湿，还是我的紧张。因为我确信了你已经看见我，看见我手上捧着的，想要献给你的鲜花。

我知道玫瑰是你最爱的鲜花，无论是红玫瑰的热情，白玫瑰的纯洁，紫玫瑰的忧郁，还是粉玫瑰的感动，你都喜欢。

曾经的你与我并肩走在那绛紫色的晨曦大道上时，穆然发现路旁花朵的你不顾褐色的荆棘，不顾被黄色的泥水弄脏的粉红面颊，只为了那一朵花，红色的玫瑰花！你将它赠与了我。

那时的我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玫瑰，与闪烁在渐起的阳光之中的你微动的嘴唇。

“这是我最喜欢的花，现在我把它赠与最喜欢的你！娶我吧！”

你说话时就像一个手握刻刀的木匠一般，在我木头的心里，一笔一划地刻下了那三个字，从此，那三个字便伴随着我一起长大，驱使着我再次遇见你。

“贵心！”

终于，伴随着攒了八年的勇气，我叫出了你的名字。可结果你只是从我身旁走过，带着满面春风，径直走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停在我身后的那一辆与你红裙一样的红色跑车。

借着跑车的灯光，我终于看清了你身上的那条红裙并不是以前的那条碎花裙，而是一条很好的勾勒出你的身姿，绽放女性魅力的一条裙子。

我就这么呆呆地站在车前，却也似乎感觉到了，此时的我们之间已经隔着一道透明的墙壁，你的那边春光明媚，而我的这边磅礴大雨。

“贵心！”

像是被夺取最珍贵的玩具的小孩那样，焦急的我还是再次喊出了你的名字。

“11点的时候，学校的夜就已经结束了，可城市的夜才刚开始。”

副驾驶上的你熟练地从遮阳板的下方找到了一个墨镜的同时，像一颗可口的樱桃那样，温柔地依附在了你身旁男人的臂膀上，将手中眼镜戴在了他的脸上。

“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你诱惑的声音穿越了汽车发动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就像吟游诗人弹奏的竖琴，伴随着旋律，将我又拨回到了八年前。

还是那个夏天，你坐在泥土之上痴痴等着我到来，我却在山口远眺等着风的消息。直到变成鸟儿的你从我耳边飞过，听着你的哭啼声，我再也忍不住，追上去。

在这八年里，我忘记了很多事，但始终记得那时的落日与现在一样凄美。

“所以，像从前那样地追我吧！毕竟，爱情的前戏很重要，不然会疼了姐姐的。”

你对我说着话，也似乎是在对着你的手正游走着的身体主人说话。

随着男人手中烟燃尽，飘落的烟灰像极了当时我流下的眼泪，而你也再一次地驶向那夕阳。

此刻的一切都像极了你我分离的那天，一样的是人与机械的追逐，一样的赤红的夕阳，一样的我们。

但这一次的我没有犹豫，踏上了那辆名叫命运的脚踏车，即便两者相差如此悬殊，我也定会追上你。

无论是在那钢筋丛林的城市里，在那海天相接大桥上，在那雨后泥泞的土路中！

这次就让我紧握住车把，奋力靠向那遥不可及的你！

“命运总是喜欢在给予人希望的最高点时，将其没收殆尽，并还与其残酷的现实。”

这是小时候的我从书里看来的句子，那时读不懂的我问了老师，老师说这不是要考的知识，你不需要知道；问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说你还小，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也问了你，你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哈默雷特，但之后你又说着觉得这大概是个悲伤的句子吧。

原谅我在听完你说了那么长一句话后，只读懂了的悲伤二字，所以从那之后，我便发誓永远不会让我们真正读懂这句话的意思。

只是那时的我不会想到，当我自己真正读懂属于我自己的这句话时，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在车窗外的我把手中的玫瑰花伸向你的那刻，一块不起眼的坚石挡住了我的去路，让自行车上的我掉进了泥潭里。

顿时，紧束的花飞在空中，散落成花瓣幕墙，夹在坐在地上的我，与越来越远的你之间，不知何去何从。

八年前，那正是你我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我们的第一相遇却是在充满忧郁的天台之上。

坐在天台上的我像一位垂钓的老翁，静静等待着我需要的关怀。

可那天，除了催命的风，嘲笑的阳外，并无异样，一切如常，一切如往。

不知何为我的我，思索着我究竟是我亦或是其他，因为我渐渐地感觉我并非这个世界的参与者，而是旁观者。所以，我有着一双伸向地狱的脚，它们悬挂在空中，等待着地狱里的炼狱将我收留。

可就在我即将真正地加入成为世界的旁观者时，突然出现的一道火红的裙，碾碎了风，驳斥了阳。

从此，你无声地闯入了我的世界，我也融化在你心中温柔，直到黄土将我们分离。

现在，看着面前裹满黄土的玫瑰，这黄土再次将我们分离，就像不远处的海平线一样，分离着白与夜。

“八年后，当我了到二十二岁，我就回来娶你！一定！”

我脑袋里回想着你我离别时曾说过的话，不过现在听来，只是一句玩笑而已。

可忽然间，一朵鲜红的玫瑰花真实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可是你说的。”

这一次的你再次不顾我满身泥泞，拥抱了我。

这晚，在昏黄的路灯下，两个裹满黄土的泥人一个黑，一个红，坐在同一辆自行车上，穿过城市，穿过乡村，穿过现实，穿过儿时。

长夜，本就是个朦胧的词汇，所以在这几乎时间暂停的空间里，没有人会打扰你，也因此，两人之间的爱情，激情，疯狂，都会在这一点碰发出来。

但可惜的是这并不是永恒，不速之客还是到了，看着四周渐渐涌出的黑衣人，你在我身后，对着我说到。

“赵感，我们逃跑吧。”

赵感，这是八年以来我第一听见你叫我的名字，我曾无数次幻想着你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只是没有那次像现在一样亲切。

“好！我带你逃跑。”

可惜的是这依旧是场人体与机械的追逐，那结局也会是肯定的失败。

重新躺回泥潭之上，我看着面前似乎回到那时社团里的过家家，为了我而脸上沾满泥土的你，问道。

“你后悔吗？”

你没有回答，只是朱唇微起。

在昏黄的路灯的见证下，隔着红玫瑰的你我吻了下去。

第二天，我醒在纯白的世界里，它肃穆，庄严，一切都如婚姻的殿堂一样，只是没有你。

直到转过身的我，看见了身旁的那只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