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

郑乾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他路过玻璃机房的时候，就会在镜子里斜着眼瞟自己的样子，他把衬衫的袖子弯起来，露出手表和绿幽灵手环，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在空中前后摇摆，他的屁股扭动很大，让别人觉得他在跨过一片荆棘草莽，需要用尽力气才可以，脚底下的皮鞋与大理石地面挤压着，发出吱吱地声音，在墙边低语的学生扭头看着他，他也只是瞥一样，不与他们对视，他脸上结了冰，冷冷地从他们身边过，郑乾学会了伪装，在黑色肃穆的衣着下，在冰冷的面孔下，他就在刻意地塑造一种难以接近的形象，这是他从上一份职业中的收获。

给别人自己希望让别人看到的，郑乾就在心里默念着，他努力地提高自己的演技，人生在世，不就是在表演吗？！

郑乾也想一个涨起来的海绵，他更加关注细节了，他曾经自诩为人类行为观察大师，他现在仍会不经意地低下头去，他就强制地把自己的头掰正。在上一次的工会活动中，对新教师进行沟通和勉励，他感到自己获得了必要的信息。

主持人是人事主任，之前听声音听的多，人也只见过两次，这一次，他与她只有两步开外的距离，从声音的印象里，郑乾勾画是温文尔雅、冰清玉洁的女神，这次他看清了她的脸，雀斑爬满了脸颊，牙齿向外露着，让她的嘴型往前吐出来，郑乾就感觉到些许失落，他就低下头去看她的腿，因为穿着丝袜的关系，郑乾也只有从这里感觉到与自己想象的一致，他就不再看她的脸了，只听她的声音，这样一些美好的形象就还在他的脑袋里，他自己也在选择性地接收自己想要接收的信息。

上台发言的老师各有特色，有辅导员，亲和里有威严，郑乾觉得她还比较好打交道，人不错，五官很好，带着一点英武之气，下半身有点胖，用宽大的裙子照着，等着粗跟的鞋子，显得臃肿，郑乾就盯着她的嘴唇和眼睛看，但是她却不跟郑乾有任何的眼神交流，郑乾就有点遗憾。第二位副教授，是个圆脸的老师，笑起来又酒窝，说起话来最会不自觉的往左偏，她的PPT只列了四段话，第一段话就讲了15分钟，助理提醒她还有5分钟，她就笑起来，两个酒窝就更加明显了。第三位系主任，是个肥硕的胖子，黑色的长袖polo衫塞进腰带里，肚子就把整个衣服崩起来，郑乾盯着他肚皮上的白色纽扣，他随着他的身子微微摆动，郑乾担心这粒扣子随时就能飞起来。系主任的讲话水平最高，他没有PPT，但是手里有讲稿，郑乾猜疑这是他手底下哪个学生给他写的，他一边念，一边用餐巾纸擦汗，他的头发是束在后面的大背头，嘴唇很厚，一讲话两腮的肥肉就抖起来起来，紧跟着肚子也会抖，话说到一半，他就得再中间换气，郑乾也跟着换气，他就看着郑乾，郑乾也看他。说实话，系主任讲话还是很接地气，在前半段他好像还在摸索着状态，到后半段就开始即兴发挥，来了感觉，他就不再照着讲稿念，而是在讲各种故事，气息也匀称了，他把自己的内容概括为四菜一汤，诙谐幽默，讲道高兴处，就把手会在空中，肚皮上的口子就也翻腾起来，整个人好像要往高处窜。郑乾看着他的状态就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上次职场的发言，他也是用类似四菜一汤的六个一，给同事们做的分享，全称放松、自信，眼神里也有光，也让他忘记自己走样的肚子和身材。

下了台，系主任就把手在空中合十，弯着腰坐到校长身边去了，脸上挂着笑，嘴唇却变得薄了，像一个福娃一样守在老校长旁边。郑乾就觉得这个系主任不简单，不然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了。他竟然在心里萌发了想他学习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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