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王海睁开双眼，拿掉了脸上的枫叶，用手使劲一撑，坐了起来。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奶奶，我，回来了。”
昨夜，已经过了半夜，王海吭吭哧哧地跑到了这山丘上的枫树旁，只是喘着粗气。不一会儿，就栽倒了下去。慢慢地，响起了鼾声。。。
王海抽着烟，愣愣地看着远处。
“奶，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您总是带我来这，就是这颗枫树，不知怎么的我喜欢的不得了，您见我笑，你也笑。”
一颗烟抽完，王海又拿了一颗，猛地吸了一口。
“奶，从小您就最疼我。还记得那回，我和大哥打架，你一过来我就叫喊着说大哥抢我糖，大哥说不是，你二话不说就开始说大哥，看他的样子都快哭了。当是我就想您真的好笨啊。”
王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抖动。
“后来我才知道，您早就知道是我欺负大哥，我抢了大哥的糖，您就是不想说我。奶，我真的好混蛋啊。您的疼爱我都当成是您的糊涂。”
王海吐了口气。看了一会儿那颗枫树。又拿了一颗烟。
“98年，我准备高考，说实话，我根本没读过课本，但我就是骗您说我学不会。其实您都知道，对吗，奶奶，你都知道。所以您才苦苦地求我在读一年。求我好好学一学。奶奶啊，您真的很有眼界。可惜您的孙子太混，太蠢，没有听您的。”
天空之上，那一团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太阳。阳光没有了。光亮没有了。
“我说要走，到大城市闯一闯，不想在过这穷日子了。我知道我对大城市的向往让您有些害怕了，您怕我走，您怕我离开您。但是我当时真的太混蛋。不管不顾的！”
王海的烟抽到一半，他便给按灭了。
“我记得那一天，您哭的很彻底。我当时真的太蠢，我不知道您的那一跪意味着多少。我只知道，您的妥协让我更加放肆了。当时我说的最伤你的一定就是‘你只是我奶，又不是我爸妈，他们不让我走我就不走！’然后您就愣了。这一幕像是放电影似的在我脑海里，现在我每次想起来都痛如刀绞。您慢慢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说‘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回来了。’。”
王海用右手撑着地站了起来。看着枫树，“噗通”跪了下去。王海低着头，毫无征兆地，留下了泪，然后变成了痛哭，满是泥土的手将脸抹成了花。
“奶！我是三宝啊！！我回来了啊！”王海声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
“对不起，奶奶，我回来晚了，没有见到您的最后一面啊！我不知道那是您的最后一句啊！”王海哭喊着。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王海看着那颗枫树，任眼泪流淌，嘴里不停地叫嚷着“奶~！，奶~！”
哭了一些时间。王海慢慢有些缓和过来。用袖子擦去眼泪鼻涕。声音还有些哽咽。
“我一个人来到了大城市。我以为我会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可是我却连吃住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奶奶，你不知道我有多苦！又饿又冷，为了活着，我只好去搬砖。但身体单薄的我总是挨欺负。奶奶，我干了很多很多的，却拿了很少很少的钱。”
王海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拿起了昨夜带过来的一把铁锹。开始一锹一锹地挖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被骗了，他们拿那些合同什么的，我也不明白。他们左扣右扣的，最后只给我很少的钱。我想只要给钱就行了，少点就少的。可是他们就连这最后的一点钱都不给我了啊！我拼死拼活，玩命地搬，就是搬，连休息都很少，就是为了能有钱吃饭！可是他们连这一点钱都不给我了。那个工头拿着我们的血汗钱跑了！奶，他一天什么也不干，却可以有那么多钱。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王海还在挖，而且越来越用力。不停的吸着鼻涕。
“人饿了，就得想办法。我只能去另一个工地，还是搬砖。奶奶。我什么也不会啊。新的工头看着还不错，文质彬彬的，和谁都笑呵的。但谁知道他竟然是个王八蛋！”
“06年，有一件喜事，奶奶。”王海微微地笑了。“我娶到媳妇儿了，她叫赵凤，是一个人很好的姑娘。很漂亮。我们一起在工地干活。娶了她，我的生活算是有了些光彩，觉得日子有意义了。”
阳光出来了，依旧喜人。绿油油的嫩草在随风摇摆。王海扔下铁锹，坐在地上。点了一颗烟。抽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
“我和你说，奶奶，我的这个媳妇儿是上天给我的大礼物！她真的好的不能再好了。每天比我早回家做饭，等我回家了，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那几种简单的材料她就是能翻着花样的做。晚上我和她一起做家务，她很勤快。她文化不高，总是让我教她识字。如果他要是我的话，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王海按灭了烟，又站了起来。一弯腰，捡起了铁锹。又一次挖了起来。眼前的愈来愈大，愈来愈深，，，，
“后来，她变了，那么突然。她开始随便地做饭了。她也懒得去打扫房间了。就连我要教她识字，她也是那么得不情愿。刚开始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去问她，怕她彻底地离开。我想是我不够努力，所以就更拼命地工作。现在想起来好傻啊，奶奶。”
“前一个月，工头让我代替门卫值一阵子班，我想这样就能多挣一份钱，就答应了。但谁知道，，，”
王海抽泣起来，最后大哭，泣不成声！
“奶奶~！我罪孽真的那么深重吗！我就那么不该好好地活着吗！我就那么不该幸福吗！为什么那么一点点幸福老天也要把它夺走啊！啊~！”
那哭声， 歇斯底里。
“昨天下午，一起和我搬砖的骂我，说我老婆给我带了绿帽子。我就揍他。晚上，我没有老实值班，而是回了家，到家就看到了那一幕！那对狗男女！那披着人皮的王八蛋还让我把老婆让给他，他说我没能耐，给不了赵凤幸福。我当时蒙了，我想也是，或许他真能给凤想要的。。。”
王海扔掉了铁锹，很显然，他已经挖完了。一个一人长的深坑。
王海拿出来电话
“喂，我是王海，是昨晚李军、赵凤被杀的报案人，而且凶手就是我，哦，你们知道啊，那行，我现在在念乡山，你们派人来吧”
王海挂掉了电话，把手机扔进了背包里。把铁锹插进包里。然后捡烟头，把烟头扔进了包里。
“奶奶，她希望她去寻找她的幸福。但她却说我是个没爹妈的野崽子。她说你是死老太太，本就不该长命。她说我们结婚就是一场错误，一个玩笑，她没有一天幸福的。她说得那么真，那么狠！她把我所有的阳光都给遮盖了，所有的美好都否定了，，，”
王海把捡的烟头扔进了包里。看着不远处奔跑地人影，大喊
“哎！我就是王海，人民警察们，我请求你们最后一件事！帮我把土盖上！”
“你什么意思！”
“还有，把这个包带走！”
“我劝你不要乱来~”
王海转过身，站在深坑的边上，拿出一把刀，抬头看着那颗枫树。
“奶奶，我来了，在那边，你可要好好骂骂我啊，，，”
“高队，人呢？”
“我哪知道！你上去看看！”
秋风吹过，一片枫叶悠悠地飘下，落在那深坑里王海那张微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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